“哈哈哈哈！顾烨啊顾烨，你好狠的心啊！你好狠的心——”

战场上，横尸遍野，鲜血染尽了土地，却有一个白衣女子疯狂地笑着，身下是一把被斩断的琴。

她看着面前稚嫩的少年郎，苦笑着，泪水流下，渐渐开始喃唔。

“好狠的心……”她伸出手，想抚上少年的脸庞，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手缩了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十一年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少年看她宛若看疯子般，可不知为何，心中还暗暗地生痛。

暮秋儿抬头，看了一眼被挂在城墙上男人的尸首，又低下头，温婉地笑着。

“孩子，你叫什么?”

不知为何，顾念告诉了她。

对方只是笑得更加温柔，“顾念，他又在念谁呢……”

随后，暮秋儿伸出了手，伸向那尸体。

“凡郎……这一世，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生，你我再相见……”

她吐出了一口鲜血，身体缓缓地向后倒去，再也无法醒来。

但是她却笑了，仿佛是在笑她的一生。

奈何桥上，记忆如同流水般流向远方。

十六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顾烨，他受了很多伤，是她治好了他。

本是一句玩笑的以身相许，对方却当了真，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拜了堂。

没有宾客，没有高堂，只有红衣两件，喜烛一对，青天黄土，两人三拜，自此，他便成了她的夫君。

他是皇子，因拒婚楼兰公主而被罚到边关做了将军，最后却赌气般地娶地娶了她，还同众人说，她是他的娘子。

战况严峻，她身为医女帮上了许多忙，深受将士们爱戴。

她还记得那天顾烨领兵偷袭敌方粮草却被困，是她领了一支百人小队，闯军营将他救了出来。

粮草不够，也是她恳求兄长借来的。

他们甚至还有了一个儿子。

最后，五年时间，她终于陪他战赢了，他成了中原的帝王，却在登基那天废了她。

只因为，那天楼兰国公主觐见，只一眼，他便深陷其中了。

他封了楼兰公主为后，却将她打进了冷宫。

整整五年，她没有见过他，喝的是露水，吃的是野果，还有皇后送来的毒药。

唯一的婢女也为替她寻食而被残杀，她也毁了容。

那日，她彻底受不了了，写下了一封和离书，逃离了那个鬼府一般的地方。

她见到了自己的儿子，这是五年来她第一次见他，他长大了很多，却不认得她，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逃出了京城，却遇见了一位公子，他笨头笨脑，却待她极好，皇后的追兵来时，也是他救了她。

他带她回到了江南，在柳树下深情地看着她。

他说，你可以叫我凡郎。

嗯，凡郎。

你想去草原吗？那里没有人认识你。

好。

暮秋儿不信任何人，但她太想离开中原了，离开这个充满伤心回忆的地方。

凡郎带她回了草原，那里有广阔的天，热情的人。

她在草原呆了十一年，他从来没有碰过她，却对她十分温柔，想尽办法哄她开心，还绑来了神医为她治脸。

她本来都要接受他了，可是，中原的人又来了。

那天她捡到一个受伤的中原少年，他带着面具，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模样，许是想到自己的孩子，暮秋儿帮他疗了伤，少年伤好后却跑了，几天后，中原出兵，两国纷争再起。

凡郎战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暮秋儿几乎是奔溃的。

她只要了一匹快马，一把素琴，换了一身白衣，只身前往了边关。

守城的将领她认得，那曾是她十多年前救下的孤儿，那主帅她也认得，正是她几天前救下的少年郎。

不曾想，一朝心软，却害了凡郎。

他的尸身被挂在城墙上，死不瞑目。

“凡郎啊……凡郎！你再看我一眼啊……”

少年似乎不敢面对她，打斗中时常退让，却不慎被打掉了面具。

看着那与顾烨一般无二的面容，暮秋儿浑身颤抖。

据她所知，当今中原只有一名皇子，那他是……

！

“呵……哈哈，哈哈哈哈！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他竟心狠到让你来?哈，可真是一个好帝王，好父亲！”

“顾烨，你个混蛋！人渣！你怎么还不去死！啊?啊！”

“谁允许你直呼我父皇名讳了?！”少年郎还在护着他那个可笑的父皇。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若有一天你知道了，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暮秋儿苦笑着。

没想到，她与亲生孩儿的真正见面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真是可笑，可怜，可悲！

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顾烨啊顾烨，我便是做了厉鬼，永世不得超生，我也不会放的你的！”

凡郎，我们来生再见……

……

“姑娘，饮了这碗孟婆汤，转世轮回去吧。”

幽冥的地府内，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老婆婆声音沙哑地说。

“可以不喝吗？”暮秋儿神色呆滞。

“这前尘事，总是要忘的，你又为什么不愿忘呢?”

“因为……我恨。”

“若是如此，那有一条通往人间的路，你若能受得了那个苦，便去吧。”

那是一条开满红色彼岸花的路，可花朵之下，却是片片白骨。

暮秋儿走在花从中，疼痛仿佛要撕碎灵魂，那是所有鬼魂的怨念！

就在暮秋儿疼得快喘不上来气时，耳边似乎有人在呼喊她。

“小姐，小姐！”

“呼——”暮秋儿从床上挣起，大喘着气。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呜呜呜！”一个丫鬟装扮的小姑娘扑到她身上，使劲地哭着。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