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教学侧记

卞东波

（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南京大学青年名师名课培育计划” 首批入选教师）

一、细读经典：课堂内外的文学风景

   2008年，我到哈佛大学访学一年。我也趁此良机，旁听了哈佛大学数门本科生和研究生课程，沉浸式地体验了世界一流大学的教学现场。哈佛大学的校训是“Amicus Plato, Amicus Aristotle, sed Magis Amicus Veritas”（以柏拉图为友，以亚里士多德为友，更要以真理为友），故哈佛非常重视东西方经典的阅读。我在哈佛的合作教授宇文所安（Stephen Owen）先生是世界著名的汉学家、中国古典文学专家，也是哈佛大学为数不多的“大学教授”（University Professor），他在东亚系和比较文学系所开的课都与文学经典有关。他在东亚系开设了杜甫研究和唐诗研究，在比较文学系的课也是阅读世界文学经典。我旁听了宇文教授开设的唐诗和杜诗课，除了讲授他本人的唐诗研究之外，他在课堂上与选课的学生一字一句对唐诗进行细读和翻译。通过这一番细读，我确实从唐诗中读出从前未读出的意蕴。

回到南大后，除了承担文学院的核心课“中国古代文学”外，从2012年起，我开设了陶渊明研究、苏东坡研究、寒山诗研究等中国古代文学经典研读课。这些课程的内容很简单，也很“笨”，就是一首首地研读陶渊明诗、苏东坡诗、寒山诗，但在上课的方法上我做了一些设计。比如，我开“苏东坡研究”课时，阅读的文献全部是没有标点的、繁体竖排的影印版的东坡诗，先让同学们将影印版标点出来，然后用不同的版本对诗句进行校勘，并参考古今的注释，对东坡诗进行详细的注释，其后再收集关于此诗的评论资料，最终形成一个东坡诗的汇校汇注集评的文本。在疏通文本的基础上，我们再对诗歌进行赏析。通过这种诗歌校注的训练，既达到了文本细读的目的，又培养了本科生阅读古籍的能力，并使其初步掌握了版本、目录、校勘等文献学知识。

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何活化书本上的文学经典，我想到的一个途径就是带领同学们参观与古代文学相关的历史遗迹，增加感性体验。如在“寒山诗研究”的教学中，我就带本科生参观了苏州的寒山寺，大家看到寒山寺碑林中刻着我们课堂上学过的寒山诗，不禁脱口朗读起来。在“苏东坡研究”课程中，同学们又去杭州参观了有关苏轼的遗迹，将纸面知识与历史遗迹连接起来。

另一方法是融入现代文化元素。现在很多90后、00后的同学多才多艺，有的会多种乐器，有的喜欢汉服。在“苏东坡研究”的教学中，我将自己收藏的有关苏东坡、陶渊明的线装书、古代绘画带到课堂中，供同学们欣赏，同时让同学进行古琴表演与汉服展示。很多同学都是第一次亲手触摸到有几百年历史的线装书，比较兴奋。将古籍、书画、古琴、汉服等多种元素融合到古代文学教学中，有助于提高同学们对古代文学的兴趣，大家也对古代文学经典有了最亲切的认知。

二、温故知新：召开本科生学术研讨会

2006年起，我一直承担南京大学文学院本科生核心课程“中国古代文学”的讲授工作。开始几年的教学形式就是由我一个人满堂灌，一个人连讲三个小时，师生互动较少。2017年，南大文学院进行本科教学改革，将研讨引入到课堂教学中。我也对课堂教学进行了优化和调整，并将研讨升级为本科生学术研讨会，而且是按正规研讨会模式操办，让同学们在本科阶段就体验学术研讨带来的思想碰撞。

为了促进同学们读书，同时也为了培养本科生对古代文学研究的兴趣，在我的“中国古代文学”教学中，我一般会布置一大一小两个作业，小的作业是写阅读我指定书目的读书报告，大的作业则是写作一篇课程论文。

可能有人会觉得，低年级的本科生会写学术论文吗？能写出好论文吗？我认为，论文写作是人文类本科生培养的重要环节，如果不让本科生练习写作科研论文，那么到了研究生阶段也不一定会写，就是要通过扎扎实实的训练让同学们经历论文选题、写作、修改的一系列流程。

我一直认为，论文写作的能力就像运动员跑步、跳高、游泳一样，也要通过长久而刻苦的训练才能掌握的。很多人认为中文系的学生都是才子才女，写文章还不容易嘛。这种看法混淆了一般性写作与论文写作的界限，学术论文的写作完全不同于文学创作，除了要有“才”之外，可能后天的积累与训练更重要。很多大学也安排大学生写作论文，但往往同学们一交了之，再无下文。我个人认为，论文反馈及后期的修改可能比论文写作更重要，这是论文质变的关键。这也是我组织本科生论文研讨会的原因之一，因为在研讨会上，学生可以听到最直接的反馈意见。

我对研讨会也做了精心的设计，先从同学们上交的论文中，选择十几篇优秀论文作为报告论文，然后安排班上的同学进行一对一的评议。同时，将研讨会分为几组，每组报告安排一个主持人，也是班上的同学。这样报告人、评议人、主持人全部由本科生担当，这样整个班级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同学可以参与到研讨会中，不至于让学生觉得研讨会与己无关。为了增加研讨会的学术性，我把每篇论文的评议人增加为两人，除本科生外，还邀请文学院古代文学专业的博士生来点评本科生的论文，这无疑增加了研讨会的专业性。

2020年，因为是线上教学，研讨会只能在网络上举行，文学院院长徐兴无教授为了鼓励同学们，亲自为研讨会题签，为同学们打气加油。我也充分发挥线上研讨会的优势，跨越空间阻隔，邀请校内外的南大文学院校友作评议人，有的是已经毕业的青年老师，有的是正在名校攻读学位的博士生，大家共同参与到本科生的论文研讨中，形成了一场线上的学术盛宴。

通过研讨会这种“巅峰体验”的方式，将同学们化被动为主动，参与到教学中来，而且通过研讨会的训练，本科生也初步掌握了学术规范，培养了学术意识，这可能比书本上的具体知识更重要。经过这一番训练，每年我都发现很多本科生论文的水平不亚于现在很多研究生。2012年，我带领南大文学院本科生参加武汉大学国学院举办的本科生国学论坛，南大本科生的论文在参会论文中最严谨，质量也最高，让参会者留下深刻印象。

三、接轨国际：将海外课堂搬到南大

中国古代文学是一门古老的学科，也是一门最国际化的学科。随着我国经济的崛起，中国文化在海外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国外很多大学都开设了东亚系，教授中国古代文学。为了扩大学生的视野和知识面，我也在中国古代文学教学中尝试“加餐”，即邀请海外名校毕业的优秀青年学者用英文来为南大文学院本科生讲授中国古代文学，使看起来是“老古董”的古代文学显得更有“现代性”。

这些青年学者都是在国内完成本科教育后，到哈佛大学、普林斯顿大学东亚系攻读博士学位，最后学成归国。她们在海外所受的汉学教育迥异于国内的文史教育，她们对古代文学的讲授也因为视角不同，使得中国古代文学教学更具有开放性。2021年3至5月，我邀请了普林斯顿大学东亚系毕业的付苏博士、罗奕奕博士，哈佛大学东亚系毕业的孙晓苏、洪越博士四位青年学者来南大文学院用英文授课，举办了“海外汉学视域下的中国古代文学”系列演讲，作为我承担的“首批南京大学名师名课培育计划”的教学活动之一。

为什么要用英文演讲？很多人都问我。这些青年学者在归国之前，都在海外任教过，她们所教的课程都是用英文讲授中国文学，所以我的初衷是，让她们把原汁原味的海外课堂搬到南大来，让我们的本科生不用出国也可以听到海外名校的课程。我们南大文学院每年都会有很多博士生、本科生到海外名校的东亚系、中文系进行联合培养和学习。很多刚去的同学，初到海外的课堂可能一时不能适应，如果我们提前走进海外的课堂，这样可以减少适应期，至少知道海外东亚系教学的一些基本情况。

更深的考量是，因为我们文学院本科生大约三分之一以上会继续深造，攻读研究生。有学者说，本科生教学主要是教知识，而研究生教学则是教视野和方法。我认为，本科生也需要视野，特别是在学术全球化的时代，更需要及时了解海外中国文学研究的动向与方法。了解海外汉学的研究成果，结合原有的知识，可以形成一种“视域融合”，也是为了将来与国际学术界更好的对话。试想如果别人讲的话都听不懂、听不到，如何能够对话？

经过此次实践，我发现南大文学院的学生对英文教学还是有所期待的，以后可以在课程设计以及课前准备上再进行优化和升级。

结  语

在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中，南大文学院进行了一系列的教学改革，包括成立梅庵书院，实行“师友会”制度，就是要回归人文主义、人本主义教育的初心，用学术之真、道德之善、文学之美来陶冶同学们的心灵。中国古代文学是中国文化的瑰宝，对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至关重要，通过对中国古代文学教学的改革无疑可以激起更多青年学子对中国古代文学与文化的热爱，培养更多的读书种子。

关于FLC项目背景

2021年南京大学启动实施“南京大学青年名师名课培育计划”。全校共计39位教师入选首批“计划”。随后，学校教师教学发展中心搭建跨学科教学交流与研究平台，面向入选教师推出“教师学习共同体（Faculty Learning Community，FLC）”项目。以问题为导向，以小组为单位，围绕一个共同主题，教师结合自己的课程，从教学实践层面和教学学术层面开展为期一年的教学研修活动。39位教师结成了“教学互动”、“实践教学”、“个性化教学”及“教学评价”四个小组，组员之间互相观摩课堂教学，定期开展线上线下相结合的研讨例会；学校还邀请教育研究院专家担任项目学术导师，对各小组的教学研究方案及实践活动提供针对性的专业化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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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校启动“青年名师名课培育计划”首批入选者FLC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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