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做梦。

梦见一个小孩儿，在一个飘着雪花的元宵正月十五的夜，在一条熙熙攘攘的街上，父母领着去看花灯，街上热闹极了，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响，把小孩子吓了一跳，原来是一个爆米花的大爷，刚爆好了一锅香喷喷嘎嘣脆的米花，孩子馋极了，就哭闹着缠着父母买了一兜，咬到嘴里，嘎嘣嘎嘣的脆，突然远处又传来“嘭”的一声响，街上的人们都欢呼起来，原来是有人放烟花，那绚烂的五彩缤纷的烟花腾空而起，那光亮照亮了孩子的脸，孩子嘴里嚼着一嘴的爆米花，仰起头，看着远处的烟花，笑了。

那个小孩儿，眉眼像极了幼时的我，连笑的样儿也一模一样。很快乐，很快乐。

梦到这儿，突然醒了，是笑醒了，而童年的回忆，洒落一枕。

记忆中，童年的快乐有很多，吃爆米花是一样，看放花炮也是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两种快乐仿佛有些相通的地方，都是伴随着快乐的声响，都是在一瞬间点燃了快乐的心情。唯一不同的是，烟花呢，一般是要节庆日才会看到，而爆米花，在平时的日子却能经常吃到。

小时候，生活在鲁中的一个小山城，城不大，却很是热闹，人不多，却很有人情味儿。那时候的物质条件并不好，我们这些小孩子能吃到的零食无非就是软枣，煮的山药豆儿，瓜子，烤地瓜，山楂串儿，江米糕等等，就连冰糕也只有两种，两分钱的香蕉味儿的还有五分钱的牛奶味儿的，所以要是正巧碰上有爆米花的，那就是很快乐的事儿。

我还记得有个爆米花的老头儿，头发胡子都半白了，背也驼了，推着一辆独轮车，一边是像个炮筒一样的爆米花的铁桶锅和一条长长的用麻袋做的长兜，一边是一个小炉子一个小风箱还有一些炭，边上还有几个袋子，装着一些玉米粒儿等粮食。

等找到了地儿，老头就把小炉子卸下来，用些木柴做引子点燃了煤，一下一下的拉着小风箱，风箱哼哧哼哧的，炭燃起来，火也就旺了起来，老头再把那个黑黝黝的炮筒一样的铁桶锅搬下来，打开盖儿，从麻袋里舀出一碗黄灿灿的玉米粒儿，倒在锅里，再加一点糖精，盖上盖儿，然后用一根铁棍使劲的拧紧封住，然后就把铁桶锅坐在炉火上，一只手摇着铁桶锅，一只手拉着小风箱，红红的火焰一下子就包裹了整个铁桶锅，像个翻滚的火球。

就这样摇着，拉着，转着，我们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过了好久，老头看看铁桶锅把上的一个仪表，说，好了，就招呼我们捂住耳朵，拿出那条长长的用麻袋做的长兜，把铁桶锅的一头对准了，猛地一拉拧开封盖的铁棍，“嘭”的一声响，热浪烟气中，一锅香喷喷的爆米花就好了，蹦到外边的米花，我们这些孩子争先恐后的就过去捡，顾不得热，填在嘴里，嘎嘣嘎嘣的脆和甜，那时候就觉得这是很快乐的事儿。

听到爆米花的声响，街巷的居民也就知道有人在爆米花了，那时候直接用钱买的有，也有的是从家里拿些玉米粒儿来爆，大米，是舍不得的，还是爆玉米花的多。于是老头爆了一锅又一锅，我们这些孩子捡了一次又一次，很快乐。

那个老头，那些声响，那些烟火，那些香甜，就永远留在了童年的记忆里。

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的快乐，真的很简单，现在才明白过来，简单，才会快乐，但实际上，成年人的生活，简单哪儿有这么容易，所以，真实的我们，很难快乐。

最可悲的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丁酉年，我回老家博山过年，大年初一，我去朋友家拜年，在文姜祠门前，突然看到一个老头在爆米花，突然想起了童年的好多回忆，于是过去拍了一组图片，拍着拍着，突然就想起了一首老歌，张艾嘉的《爱的代价》，“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是呀，这都是成长的代价。突然，心有戚戚焉。就随手写了一段文字：

你，还记得童年的爆米花吗？

从一粒果实到一朵爆米花

春天播种夏天成熟初秋收获，

在这个冬天，

把种子播种在一筒铁炉中，

用一簇烈焰来浇灌，

燃烧。膨胀。

四季。春夏秋冬。

在舌尖绽开一朵，

美味的花。

后来，我又梦见了那个孩子，捧着一捧香喷喷嘎嘣脆的爆米花，在看绚烂的五彩缤纷的烟花，这个孩子，眉眼像极了幼时的我，连笑的样儿也一模一样。很快乐，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