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 年 11 月 13 日凌晨，阿部弘毅向“火力打击舰队”发出撤退命令。 0300 hours，山本五十六也告知田中赖三，暂缓登陆部队的两栖登陆任务，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十、残羹剩饭的挣扎

　　1942 年黎明 0500 hours，在萨沃岛附近海面上，双方的剩余舰船渐渐在清晨的阳光下渐渐显形。有三艘日军舰船在附近的海面上漂着，分别是战列舰“比叡号”、驱逐舰“夕立号”和驱逐舰“天津风号”。对于“比叡号”在天亮之后的可怕遭遇，我将单独写一篇文章详细说明。

　　之前在海战中使用两枚九三式鱼雷成功击沉美军驱逐舰“巴顿号”的“天津风号”因为看着探照灯在大晚上瞎转悠而被“海伦娜号”盯上，之后她的主炮被“海伦娜号”瘫痪，且她的舵机也因炮火而故障，共有 43 名舰员阵亡。但由于她的蒸汽涡轮完好无损，因此她仍以 20 节的速度（大约她最高速的一半稍多点）向西北方向撤离。虽然美军的轰炸机猛追不舍，但是她仍然回到了特鲁克岛不进行大修。

　　日军驱逐舰“夕立号”则没有那么幸运，在之前的海战中，她虽然成功使用鱼雷袭击了“波特兰号”，但是她却因为误认驱逐舰“斯泰瑞特号”为友军舰艇而狂闪信号灯。“斯泰瑞特号”发觉后立即还击，并成功重创了她的第一锅炉房。“夕立号”从此无法在水中快速航行，共有 207 名舰员被驱逐舰“五月雨号”救起，但是后者似乎并未成功凿沉“夕立号”。“夕立号”最终在萨沃岛东南处的南纬 09° 14′，东经 159° 52′地点沉没，根据詹姆斯·霍恩费舍尔（James Hornfischer）的观点，“夕立号”在沉默之前曾经举起了白旗，但是当时后部炮塔还好使的“波特兰号”重型巡洋舰忽略了日军的投降请求，且炮术长下了“干沉那狗娘养的”（Sink the S.O.B）之类的命令。重型巡洋舰“波特兰号”确实使用炮火击沉了“夕立号”，但是马利个人对霍恩费舍尔的言论保留中立的态度。

　　而美军方面，在 11 月 13 日的黎明，也有三艘舰船在萨沃岛附近挣扎，分别是重型巡洋舰“波特兰号”、轻型巡洋舰“亚特兰大号”和驱逐舰“艾伦·沃德号”

　　重型巡洋舰“波特兰号”因为在海战中因为舵机被鱼雷损伤，因此她一直在朝右 5° 左右打转着前进。到了白天 0600 hours，她依旧在打转（虽然已经离她受伤的地方撤了有段路了）。0630 hours，“波特兰号”尝试在打转的时候依旧使用炮火摧毁“夕立号”，当时“夕立号”离她大约 6 英里远，在她使用炮火打出的第六轮齐射时，终于引爆了“夕立号”，后者在五分钟后沉没。相关海域安全后，她渐渐改正了她头晕打转的毛病，并在美军巡逻艇、登陆艇和拖船的共同帮助下，于 11 月 14 日在图拉吉小憩，并最终返还至澳大利亚的悉尼港口休整。“波特兰号”在第一次瓜达尔卡纳尔海战中损失 18 名舰员，17 名舰员受伤。

　　重型巡洋舰“波特兰号”1942 年 12 月底抵达悉尼，并在可卡图岛（Cockatoo Island）的码头修理。

　　轻型巡洋舰“亚特兰大号”损失过于惨重（之前被“旧金山号”误击了 19 枚 203mm 炮弹），动力系统几乎无用，全舰左舷微倾，三分之一的舰员阵亡，因此她在早晨时分于埃斯佩兰斯海角附近的海岸边抛锚停靠。因为埃斯佩兰斯海角附近的瓜岛区域属于日占区，因此“波特兰号”在收到了“亚特兰大号”的报告后立马报告了美军指挥部，美军随即派出各类小艇前去撤离伤患，拖船“食米鸟号”（USS Bobolink，AT-131）0930 hours 到达停泊区域，费力地把她往伦加防御圈里拖。在到达伦加防御圈之前，日军陆航的“一式陆攻”曾经对她进行骚扰，“亚特兰大号”作为防空之用的轻型巡洋舰，使用她仅存的 5 英寸火炮（高平两用）进行防空，驱离了“一式陆攻”的进攻，但在当天美军作出了损管报告后，在 13 日 2015 hours，还是被美军使用炸药凿沉于海底。

　　美军拖船“食米鸟号”（USS Bobolink，AT-131）之前是一个扫雷舰，后被改为拖船，此照拍摄于 1942 年 8 月 6 日，在第一次瓜达尔卡纳尔海战间的清晨，来回跑、不遗余力地拯救了多个船只的舰员，并成功撑到了二战结束

　　美军驱逐舰“艾伦·沃德号”则在锡拉克海峡附近停靠，等待着美军救援。“食米鸟号”拖船拖着她前往图拉吉岛进行小憩（途中遭到了“比叡号”主炮的火力打击），经过了漫长的游历后，最终于 12 月 20 日到达珍珠港进行完整修复。

　　另外，还有两艘驱逐舰“蒙森号”和“库欣号”着火撑到了早上，但最终都沉入了铁底海峡。

　　而轻型巡洋舰“朱诺号”被日军潜艇伊-26 号（I-26）伏击。一枚鱼雷击中了“朱诺号”的弹药库，殉爆导致了该巡洋舰解体，最终在 650 名舰员中，只有 10 获救。损失的舰员不全是因为爆炸的影响，有相当一部分舰员在海水里飘着，忍受着饥饿与冰冷的海水，甚至因遭到鲨鱼的袭击而丧命。美军因为对“朱诺号”沉没的情报处理不够及时，导致了惨剧的发生。著名的苏利文五兄弟（Sullivan Brothers）无人幸存（个人认为可以以反思的视角拍一部《拯救大兵瑞恩》的姊妹篇《拯救苏利文五兄弟》）。

　　日军潜艇伊-26 号（I-26）在二战中击沉吨位总数超过 51500 吨，最终在 1944 年 11 月 21 日在莱特湾东部海域失踪（官方报道）

　　苏利文五兄弟（The Sullivan Brothers）1942 年 2 月 14 日在“朱诺号”上的合影

　　美军后来给一艘阿利·伯克级（Arleigh Burke-class）驱逐舰命名为“苏利文号”（USS The Sullivans, DDG-68）

　　十一、最终清算

　　第一次瓜达尔卡纳尔海战可以说是在人类海战历史上少有的“斗殴”，因为交战双方的总指挥官在海战正式爆发的 10 分钟之内失去战斗能力，海战的指挥人员经过更换后，又呈现了杂乱的队形和盲目的开火。但是，这场巡洋舰和战列舰，火炮和鱼雷的烟火表演在对战场的影响上显然没有交火的烈度那样巨大。在此次海战后，日军并没有就此而停止对亨德森机场的进攻，而是在数天后爆发了第二次瓜达尔卡纳尔海战，美军也并没有因为这次海战的失利而丧失对瓜达尔卡纳尔岛的主动权。

　　然而，不能因为这场战斗对正常战役的贡献较小，而否认或者掩盖双方犯下的错误。

　　美军方面，主要是人事问题。卡拉汉因为当海军少将的军龄比诺曼·斯科特长，而被授予整个护卫舰队的最高指挥权，诺曼·斯科特尽管经验较足，但由于指挥力量受限，以及开战之时不久被炮火击中阵亡而未能发挥他的指挥经验优势。卡拉汉因为在与日军接触之时，对雷达展现出了强烈的不信任感，而频繁在没有月光的黑夜里瞪大眼睛目测识别敌友，错过了战机，耗费了大量的不必要精力，并在开战不久后放出了“具有超凡想象力和形式感的”命令而导致美军战斗效率低下，整体拖垮了美军舰队的战斗能力。

　　重型巡洋舰“旧金山号”被损毁的上层建筑顶端，卡拉汉即在此部分下端的指挥室里阵亡

　　虽然美军舰艇遭受了大量的损失，但也有英勇的“海伦娜号”、“艾伦·沃德号”在战后幸存，哈尔西曾经评价道：

　　“艾伦·沃德号”（舰员的）战斗精神在驱逐舰中树立了的榜样。虽然她遭受了中等口径和大口径炮弹共多达九次的袭击，但是在舰员超乎寻常的努力下，防止全舰被毁。损管人员表现出的强大修复能力，确保了该舰挨过了敌战列舰的轰击，并为该舰的存活付出了大量的努力。

　　The Aaron Ward gave another fine example of the fighting spirit of the men of our destroyer force. Though hit nine times by both major and medium caliber shells which caused extensive damage she nevertheless avoided total destruction by the apparently superhuman efforts of all hands. The superb performance of the engineers' force in effecting temporary repairs so that the ship could move away from under the guns of the enemy battle ship largely contributed to saving the ship.

　　日军方面，由于雨飑的问题导致的队形散乱，反而成为了他们的作战优势。除了没有雷达只能开探照灯而被吸引火力的短板之外，日军战列舰的炮火并没能发挥出他们的应有优势（三式弹非穿甲）。日军对美军造成的损伤，半数要归于鱼雷的进攻，另外也有归于日军对夜战训练的重视。

　　美军在此战中阵亡 1439 人，日军 550 人至 800 人（Richard Frank 观点）；美军轻型巡洋舰“朱诺号”、“亚特兰大号”，驱逐舰“库欣号”、“拉菲号”、“巴顿号”、“蒙森号”被击沉，重型巡洋舰“旧金山号”、“波特兰号”被重创，日军战列舰“比叡号”、驱逐舰“晓号”、“夕立号”被击沉，“天津风号”、“村雨号”、“雷号”受轻伤。

　　战术上日军胜于美军。但是从战略角度还分析，美军似乎获得了胜利。虽然美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美军的护航任务已经完成。美军的补给和人员成功到达了瓜达尔卡纳尔岛，且亨德森机场的“仙人掌航空队”未遭受任何不利影响，而日军方面则在工业能力较弱的前提下损失了部分战舰，且没能完全摧毁在所罗门群岛附近的美国海军舰艇，因此从长远来看，日军仍然是得不偿失。历史学家理查德·弗兰克（Richard Frank）给出了他的观点：

　　没有任何一次战斗在近距离交火、烈度和混乱程度方面能够于这次海战相匹敌，但这次海战并不具备决定性的意义。卡拉汉和他指挥的护航编队的牺牲，只是给亨德森机场一个晚上的喘息罢了。它确实拖延了日军增援部队和她强大的联合舰队的进攻，但没能阻止他们的到来。

　　This action stands without peer for furious, close-range, and confused fighting during the war. But the result was not decisive. The self-sacrifice of Callaghan and his task force had purchased one night's respite for Henderson Field. It had postponed, not stopped, the landing of major Japanese reinforcements, nor had the greater portion of the (Japanese) Combined Fleet yet been heard from.

　　但与美军方面如此理性的战略评估相比，日军方面对阿部弘毅的这次进攻的评价反而显得有些激进。山本五十六本人心里最大的火，既不是阿部弘毅没能摧毁美国海军护航编队，也不是没能压制亨德森机场，而是阿部弘毅把“比叡号”搞丢了！山本五十六于是将阿部弘毅解职，并让近藤信竹组织第二组“火力打击舰队”进攻亨德森机场。

　　“比叡号”的分量如此之重？是因为她内在的装修不错？

　　她最终的命运在下一篇文章中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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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料来源：

　　1）Richard B. Frank 著，Guadalcanal: The Definitive Account of the Landmark Battle，Penguin Group 1990 年出版， ISBN 0-14-016561-4

　　2）Frank O. Hough，Verle E. Ludwig，Henry I. Shaw 合著，Pearl Harbor to Guadalcanal，History of U.S. Marine Corps Operations in World War II 第一卷，IBIBLIO 网站

　　3）Eric Hammel 著，Carrier Strike: The Battle of the Santa Cruz Islands, October 1942，Pacifica Press 1999 年出版， ISBN 0-7603-2128-0

　　4）Dan Kurzman 著， Left to Die: The Tragedy of the USS Juneau，Pocket Books 1994 年出版，ISBN 0-671-74874-2

　　5）Samuel Elliot Morrison 著，The Struggle for Guadalcanal, August 1942 – February 1943，History of United States Naval Operations in World War II 第五卷， Little, Brown and Company 1958 年出版， ISBN 0-316-58305-7

　　6）原為一 著，Japanese Destroyer Captain，Ballantine Books 1961 年出版， ISBN 0-345-27894-1（此人在二战期间为驱逐舰“天津风号”的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