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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含蕴生命质感的明清小说研究论著

来源: 北京号

2022-10-31 15:24

 一部含蕴生命质感的明清小说研究论著——夏薇:《明清小说中的性别问题初论》读后

最近笔者有幸拜读了夏薇研究员的《明清小说中的性别问题初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2年7月版,以下简称《初论》),倍感这是一部论点新颖、自成体系、资料详实,特别是含蕴生命质感的明清小说性别研究论著。全书5章共26.8万字,以及序言、后记、参考文献、附录,形成一个自成体系的有机整体。夏薇采取社会性别理论,细读几十部明清小说文本,通过“探索古代社会中男性中心主义的性别制度的建构对小说作者的性别观的影响,及其在创作过程中的具体体现”,审视女性生命存在的缘起、异化、出位等,以期在作家、作品、评者、读者之间,建构穿越时空的多重生命对话。

夏薇的《初论》后记感言“一切皆是生趣,一切皆是未知”,她从人类文化学宏观视野切入,充满创入陌生世界的新奇、艰险和未定感。她通过阅读分析大量明清小说、史书、女性批评理论,充分还原女性在当时生活的历史现场,探索明清小说女性群体在婚姻、家庭、社会等多元生存空间包孕的启蒙现代性主题。《初论》不是为西方女性批评理论寻求外证的“强制阐释”,亦非把建构中国本土化的性别诗学理论作为唯一旨归,而是立足于文学是人学的前提和基础,对明清小说的性别释读。《初论》不仅穿过明清小说文字表层,同时也突破了大陆学者早期女性批评的逻各斯中心主义,她直面作家笔下每一独特而鲜活的女性生命。书中随处可见夏薇对明清小说女性生命存在体认不在场的“在场性”,这不仅让她的理性阐释表现出强烈的当代意识,同时也使她的观点与表述打上她“体温”的独特生命印记,从而葆有女性学者的诗意品格。譬如“红颜祸水”的腐朽观念根深蒂固,业已成为中国历代男性作家的集体无意识,可夏薇却不无悲愤地质疑,究竟有哪些男性作家真正独立思考过它的合理性,他们应该是受制于从古不化的思维惰性。这就不仅是对此思维方式问题的辨析,而且也是对男性作家性别优越感先验行为的痛斥,尤为深刻的是对国民劣根性的批判,正如鲁迅借狂人之口发出“从来如此,便对么”的觉醒与反抗意识。

《初论》对《西游记》作者女性观的论述探幽发微,夏薇如同剥茧抽丝线,在细理入微的文本解读中立论。她先指出孙悟空的“无性男”主导性别观念,符合一般男性作家塑造理想英雄,潜意识里表现出对女性恐惧的普遍心理。继而拈出“石猴”与“石女”对举,推断它作为“无性”男,应该是作者强加给孙悟空的性别表征。最终通过对第六十回,孙悟空面对玉面公主和罗刹女美色时的骚动的点评,断定孙悟空的性价值取向非常矛盾。如此推理令人信服,又绘声绘色,遂使一部理论著作兼具抒情美。

《初论》现名风格趋于平实温和,但初名《男性和女性的战争:古代小说中的性别问题研究》直接标明“男性和女性的战争”,应该也有作者的诸多内在合理因素考量。倘若审度夏薇的用心,她用战争作为主题词观照明清小说性别问题,窃以为它的基本要义大致有三:一是基于发生学向度的溯源,揭示远古人类由母系到父系的社会时代变更,不可能是在温情脉脉中自然完成和平交接,应该与战争密切相关,正如阿德勒所言:“人类必然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才从母系社会进入了男权社会。男性获胜后,女性的地位随即开始降低。”;二是寓示只要有人类社会存在,男女之间的性别战争就会永远存在,其不同之处仅有内涵与方式的差异而已。譬如对于当今社会的通用语言,对女性的称谓依然存在性别“暗战”。当下大家都习惯尊称哪些德才兼备、贡献大的杰出女性为“先生”,有的女性因为没有获此美称,而竟然为之怨声载道。对此夏薇见微知著,在貌似过于敏感,实则她别样深刻地指出:“殊不知,这也是自甘堕落、臣服于男性的性别权威的表现,也因此构成了典型的有意识性别倒错的社会现象。”(《初论》P47);三是言说明清小说对两性关系的书写,在细节、场景、语言、观念诸多方面,皆充满战争与生俱来的血腥、残酷和暴力等本质。 窃以为《初论》中夏薇之所以不厌其烦,整段引述《水浒传》与《金瓶梅》对武松残杀潘金莲的原文,其目的可能正在于凸显在观念、心理、情感,以及潜意识层面,男性作家皆视女性为伤人性命的虎狼蛇蝎,以及夺取男性钱财与性命的恶敌,因此好汉为了“替天行道”,必须对她们碎尸万段,这是宣扬一种是非被严重颠倒的侠义观。

 《初论》尤为值得关注的是,它表明甚或大量明清小说男性作家文本的隐形叙述,凸显出在非直接战争场域的日常生活,女性由于深受以男性为中心的封建纲常伦理的桎梏,造成女性群体愈加惨烈的生命悲剧。譬如《初论》对明代“四大奇书”的性别观一言以蔽之,认为《三国演义》“用女人”,《水浒传》“恨女人”,《西游记》“怕女人”,《金瓶梅》“辱女人”,四位的作家的性别观可谓殊途同归,共同指向男性中心,消解女性的独立性,突出两性之间的不平等。这些文本抽空女性生命存的独立价值,极力表现她在各方面都处于劣势的“第二性”,只是被纳入男性的价值体系,对其生命存在或正或反的陪衬,才被赋予一定的价值意义。作者并进一步紧扣文本分析,有的细节与场景,对女性的恐惧与仇视是异常突出的。诸如《三国演义》中的猎户刘安杀妻被作者基本认可,《水浒传》对“淫妇”死于“非自愿处男”英雄刀下血腥画面的着力渲染,《西游记》许多女妖一旦遭遇孙悟空必死无疑的叙述程式,《金瓶梅》拥有美貌和钱财的李瓶儿依然饱受妻妾制的奴役。

《初论》的第四章、第五章,表面上看与前三章不太接榫,全书实则是一个有机统一体。它们之间是群体扫描与经典案例研判,对作家性别观基本否定与有一定保留的肯定,探析“扁平”女性生命存在片段与“圆形”完整生命历程的“互文”。有了前边的历时性观察,《红楼梦》为“失声”女人书写历史的“超验之美”、创新价值、审美呈现才异常珍贵。另一方面,晴雯凸显出曹雪芹女性观的超前性,愈加反衬出此前明清小说女性观的局限性问题的严重。众所周知《红楼梦》是明清小说的之冠冕,作者的主要创作动机是为“闺阁昭传”,它堪称明清小说肯定女性生命存在独立美的集大成之作。曹雪芹的女性观,不仅超越了此前历史上的许多男性作家,也是女性作家无法与之比肩的,可他对“红楼二尤”的书写依然存有红颜祸水的性别偏见。

明清小说作家性别观固有的历史局限性,又寓示曹雪芹不可能完全弥合两性之间的不平等,创作一部男女真正实现性别平等的小说文本。晴雯可谓是明清小说的“首席大丫鬟”,她与秦可卿是两位少有的在曹雪芹笔下有始有终的重要女性,而秦可卿的形象因为存在删改“红楼春梦好模糊”,缘此晴雯的独特性、重要性、创新性皆不容小觑,故而夏薇为晴雯单列专章全面论述,可谓深晓曹公为丫鬟立传的良苦用心,也应该是一种偶然中的必然。可曹雪芹对晴雯性别意识的书写,是否依然存在一定程度的性别歧视,这可能是《初论》未暇充分论述,需要读者进一步深入思考的一个命题。

“技近乎道”,海明威倡导“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文质彬彬不仅是文学作品,也应是文学研究类著作的理想化追求。《初论》的语言别具生命的质感。诸如“回望历史,男人终究放不下女人,忘不掉女人,不能没有女人,而女人也因此活得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历史”,“‘妓女般的良人’与‘良人般的妓女’”,“《红楼梦》中的‘意淫’并不是指无性之爱,而是在性爱之上的人类情感的升华。这种升华是灵与肉的高度结合与统一,是男女之爱的极致”,这些语句通脱、简约、隽永,无疑都葆有诗化哲学的独特韵味,无须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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