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毒警察,被人们称为“行走在刀尖上的人”。
侦查时,他们像是毒贩的“影子”,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下蹲守、跟踪;抓捕时,他们是一把出鞘的利刃,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做好了流血牺牲的准备。他们甚至不能公开姓名,只能被称作无名英雄。
北京市公安局东城分局禁毒大队的常警官,干缉毒将近22年,他拿下过大案,也直面过凶险,抓捕过穷凶极恶的毒贩,也真心为改邪归正的瘾君子高兴。他说,这份工作最大的特点是“辛苦”,激战虽然有,但更多的是日常孤独而紧张地蹲守、侦查。
不是没有机会调到更安全轻松的岗位,但常警官没有动过心,他想把自己一身的经验传给年轻的缉毒警,多带几个徒弟出来。“我热爱缉毒,愿意继续干下去。”
北京市公安局东城分局禁毒大队常警官。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摄
以下是常警官的自述:
和毒贩还没碰面就在较量了
我的从业经历很简单,工作即将进入第22个年头,只干过一个警种,就是缉毒,从侦查员一步一步到探长,再到中队长、副大队长。
我是北京体育大学毕业,在进入警察队伍前,对缉毒民警最多的认知来自于上大学时候看的电视剧《永不瞑目》,那会儿的感觉估计和现在大家对缉毒警的感觉一样,觉得他们很神秘,脑子里有很多问号,抓捕的场面真的那么刺激紧张吗?为了搞清楚毒贩和谁交接,要蹲那么久?
没想到,后来我自己竟然成了一名缉毒警。
刚入缉毒大队时我没经验,理论学习只是一部分,重要的还是要靠师傅们传帮带。那时候侦查手段单一,只能当侦查对象的“影子”,就是靠眼睛和腿,只要他出了家门,无论是吃饭、买东西,或者陪女朋友逛街,我们都跟在后面,一刻不敢眨眼,神经高度紧绷,天天围着嫌疑人的生活转,自己的吃喝拉撒节奏就全部乱套了。
我记得有一次在一个毒贩家楼下蹲守,我们带着食物和水,还有几个空瓶子。水用来喝,空瓶子用来撒尿,北京正值仲夏,30多摄氏度的高温我们不敢发动车开空调,在车里整整待了四个小时,汗流浃背,气味一言难尽。而且,这种情形是常态。
所以我在指导新同事的时候常说,咱这工作要干好,第一条是得能吃苦。加班加点、昼伏夜出,自然不必说,有时候出外勤,一连好几天家属都找不到你,所以缉毒警的家属也都是英雄。对我们来说,只有完结的案子和未完结的案子,节假日对我们来说就是个陌生词。
打击毒品犯罪,外围侦查是个技术活,也是个机遇活,因为要面对的东西都是未知的,情况非常复杂,不确定因素很多。
毒贩的反侦查意识也越来越强,手段不断翻新,隐蔽性也更强,甚至有的时候,他们内部也在不断交流如何绕过警方的侦查,怎么去做一些假动作迷惑警察。可以说,我们双方还没碰面就在较量了。缉毒之战要赢,就要有自信,说白了还是得知己知彼。当然,也得有足够的侦破经验支撑。
缉毒民警无论是外围侦查,还是到案抓捕,不可能百分之百顺利成功,就是要靠丰富的经验、缜密的判断、战友的配合和百姓的支持。案子经历得多了,自然对毒贩的诡计了然于胸。毒贩的行为再诡秘,也都环环相扣。警察和毒贩之间,就像猫鼠游戏,他跑我追,他打的洞再多,最后都躲不过好捕手。
北京市公安局东城分局禁毒大队常警官。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摄
随时做好流血牺牲的准备
警察总会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缉毒警更是如此。因为涉毒人员都知道,如果被抓,等待他们的刑罚会很重,所以,他们面对警察总是一种拼命的态度。作为一名缉毒警,随时都要做好流血牺牲的准备。
我曾经就遇到过,在抓捕一名毒贩的时候,他想翻墙逃跑,我紧追上去从身后把他抱拽了下来,他手里挥舞着利器反抗,好在我们平时训练得多,我全力把他压住,等来支援同事后我们一同把他制服。
制服后我才看清楚他挥舞的是一把三棱军刺刀,立体三棱形,刀刃带血槽,有致命杀伤力。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后怕,我至今仍记得那把刀挥向我的情形,这也是一种警醒,提醒我,危险一直都在。
尽管这样,后来我有了调动工作机会的时候还是没动心。如果我不继续干,别人也要干,缉毒20多年,我有这么多的经验和教训,还想多带几个徒弟出来。我不是讲自己干得多么光辉、有多么厉害,我是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劲儿可以使。我热爱缉毒,愿意继续干下去。
虽然要面对这些拿刀子刺向我的人,但我还是要说,坏的是毒品,不是人性。
很多人吸毒是一时贪念或者误入歧途,后来以贩养吸,恶性循环下去。他们有的人对毒品的憎恨不比我们少,但覆水难收。而往往这些人,他们也不恨警察,因为他们也想有个正常生活。
我曾经办过一起案件,嫌疑人自己吸毒,外地开车回京时受人委托带了毒品被查出,因运输毒品罪被判刑。他出狱后又过了几年来找过我,大意是自己现在走上正途了,还在外地开了一家 旅游公司,混得不错。但是戏剧性的是,大概2012年前后,他再次落网,还是我抓的,碰面的瞬间很尴尬,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抬不起头,而我内心又气、又惋惜,但终归,他还是要因此付出代价的。
除他之外也有人改邪归正后给我打电话报喜,但我心里还是会忐忑,我不是不愿意听到他们的消息,我只是觉得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
环境总是变化的,国家打击毒品的力度加大,涉毒人员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但是各种新型毒品层出不穷,加上现在传递和支付方式的多样化,毒品交易更多在暗流涌动。不过放心,我们也在不断与时俱进,研究新的缉毒策略和方法,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猎人的手。
新京报记者 张静姝
编辑 刘倩
校对 贾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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