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读｜叶辛：三本厚厚的长篇小说

　　 前段时间天天宅在家里，我选读的三本新书全都是厚厚的长篇小说。

叶辛：中国作家协会副会长

　　一度，中国的文学创作界流传着一种说法，由于当代人生活节奏的日渐快捷，碎片化阅读的日益泛滥，信息量的海量巨增，长篇小说的读者越来越少，长篇小说创作最好基于这种现状，写得短一些，20来万字就可以了。不少刊发长篇小说的大型刊物也要求原创的长篇作品最好在20万字以下。我本人也遇到过不止一次，刊发长篇小说的杂志希望把小说删减到15万字上下。还有年长的朋友对我说：现在让我读一本厚厚的长篇小说，几乎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前段时间因为疫情，天天宅在家里，我选读的三本长篇全都是厚厚的、新近出版的长篇小说。

　　一部是当代美国作家约翰·欧文的《直到找到你》，70.7万字。欧文是中国读者很喜欢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文学偶像，村上春树称赞道：“欧文是大胆无视了所谓（当代文学）价值观的人。有时，他甚至固执地扫荡了那些关于文学的固有观念。”

　　另一部书名怪怪的《4321》更长一些，足有75.5万字，我现今定居在美国的同学介绍说，这本书的作家比获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编剧的约翰·欧文更有名一点，虽然他的年龄要比欧文小5岁。他叫保罗·奥斯特，选购这本书是我已经读过他的另外两本长篇小说《幻影书》和《纽约三部曲》，我觉得奥斯特的长篇才是更加无视长篇小说结构的。

　　第三个译本比前两本书更厚，译文足有79万字。这本书是一位年轻的书店经理送给我的。我去钟书阁选书，顺便问他，天天在这儿面向上海的各层次读者推荐新书，你告诉我，今天上海像你这样年轻的读书人比较喜欢哪几本书？他很热心地拿出了这本2020年版的《生活与命运》，并且介绍说，很多年轻人都热衷于这部长篇小说。

　　我接过书来，腰封上赫然写着“欧美书界誉为当代的《战争与和平》”“20世纪最伟大的俄语小说”。

小说《生活与命运》及其作者瓦西里·格罗斯曼

　　说老实话，读了一辈子的小说，翻译自俄语的作品，我还真读了不少。但是，我还不知道这位名叫瓦西里·格罗斯曼的俄语作家。

　　回家细读之后，我才了解，这是和《日瓦戈医生》的作家帕斯捷尔纳克同时代的一位苏联作家。一强调时代就了解了，这本79万字的超级长篇小说，完全是用传统的现实主义创作手法写出来的，完成于60年前的1960年。和我前面提到的两本21世纪当代美国作家的长篇小说不一样，《生活与命运》是全方位全景式地描绘苏联在二战时期的长篇小说。

　　我想西方评论界把这部书和《战争与和平》相提并论，也是因为两本书都放在遭受外敌入侵的大背景下来展示的。《战争与和平》的背景写的是1812年俄罗斯抗击拿破仑大军逼近莫斯科，而《生活与命运》写的则是苏联人民抗击德国法西斯。

　　瓦西里·格罗斯曼1905年出生于乌克兰的别尔基切夫。他一生的命运与苏联紧密相关。他25岁时毕业于莫斯科大学，虽然是化学工程师，但热衷于写作。早期的作品得到了高尔基、巴别尔等名作家的肯定，还是当时苏联作家协会的会员。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他作为《红星报》战地记者随军4年。书中还单独放进了两张明信片一样的照片，一张是他作为随军记者在德国北部城市什未林炸成一片废墟前的留影，一张是他和自己命运坎坷的母亲和女儿的合影。

瓦西里·格罗斯曼作为随军记者在德国北部城市什未林

　　由于他有4年亲历二战的经历，母亲又死于大屠杀，他才能在书中栩栩如生地描绘出二战期间苏联人民的真实生活和在战争与权力碾压之下人性的艰难处境，从而提炼出历史事件的真实和创痛，并深深吸引今天的我们这些读者，厚厚的长篇小说，能让人引发深深的思索和咀嚼。

　　　　　　　　　　　　　　　　　　　　　　　　2021年2月写于上海　　（叶辛）

　　在读书目：《暗夜里的星星之火》（上海人民出版社），《孟买》（上海文艺出版社），《世纪的哭泣》（上海译文出版社），《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译林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