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从阿尔法（α）、贝塔（β）、德尔塔（δ），又到了最近的奥米克戎（o），我们对希腊字母的认知在快速地推进着，这也让我了解到病毒的变异能力。奥米克戎的突变有50多处，不到两年时间，为什么病毒能有这么多的突变？一种推测是病毒的宿主是艾滋病患者，艾滋病患者没有免疫力，也就意味着无法彻底清除病毒，于是病毒在患者的体内不断地复制着，随机突变在病毒中一次次积累下来。为什么微生物能这么快地进化？原因是病毒的生命周期很短，它们不吃不喝，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适合的环境，利用宿主的蛋白质来复制自己，繁殖出新病毒。

病毒没有细胞结构，复制的速度飞快。但有细胞结构的微生物繁殖速度也很快，细菌每隔20分钟到30分钟可分裂一次，一天时间内繁殖几十代。如果这些微生物都存活着，几天内，地球就会被装满了。不用说，每次繁殖出了偏差，都意味着一次对生存环境的新的试探，如此快的繁衍速度，意味着铺天盖地的试验。在此意义上，真可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了。

于是当把酸奶盒子丢进垃圾桶的那一刻，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既然它是塑料制品，塑料又是有机物、高分子聚合物，无毒无害，微生物为什么不进化出吃塑料的功能呢？或许对于自然界来说，塑料出现的时间还是太短，如果时间长一点塑料垃圾也就不会成为环境问题了。带着同样的疑问，科学家们还真发现了能吃塑料的微生物，并且还找到不止一种。不过它们只是对特定成分的塑料有用，并且只能将之分解成为单体，而不是降解为碳、氢和氧。看来生物的进化还有待时日。

讲到这里，地质时期的一段公案呼之欲出了，那就是地下挖出的煤都是怎么来的？煤炭来自古代的树木，树木封存在没有氧气的环境里，时间长了，高温高压环境中木头里的氧和氢变成水流失了，剩下的就是碳。现代社会的卖炭翁们烧炭，也是把柴火点着了，再在上面埋上泥土，让木头没办法完全燃烧就得到碳了。

既如此，现在森林里倒伏的树木，未来是不是也会变成煤炭呢？这种可能性却不大。除了人类会捡拾回家烧柴，以我们在森林里面的观察，木头很快都会腐朽，腐朽过程即是木材被真菌或其他微生物侵蚀、细胞壁分解败坏的过程。很多松软的木头，其朽坏的过程真是肉眼可见，残渣也会被蚂蚁搬走。当然，所有这一切都以有机质的方式归还给土壤，形成富含腐殖质的营养层。一言以蔽之，如今的森林生态系统已经发展出了完备的垃圾处理能力，死去的植物很快就会变废为宝。

地球上煤层挺有规律的，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是石炭纪的地质埋藏，距今3.6亿到3亿年前，这也是植物从海洋转战陆地的时代。生命起源于海洋，海洋里的植物，给我们最直观的感受是什么？它们漂浮或者悬浮在水中，它们随波逐流，它们是软的，这或许是海洋植物区别于陆地植物的主要特征。也的确如此，当植物还在海里生长的时候，它们也是靠光合作用获取能量，生长、发育、繁衍，可植物对光线的竞争不激烈，即使有竞争，因为海水是有浮力的，它们可以在水底或漂浮在水面上生长，而不必“自己”站起来去抢夺阳光。当然，它们想站起来也是困难的，水是流动的，即便植物把根扎入海底身体也没法“站稳”。至于红树林，那种潮间带的树木，那就是后话了。

陆生植物则完全不同，它们中虽有地衣苔藓，永久地趴伏在地面上，但对阳光的竞争使很多植物比拼出“站立”的能力。终于，当植物从海洋走上陆地，它们的身体结构发生了变化，过去把植物结合在一起的主要是植物纤维细胞，纤维是碳水化合物的大分子组织，相对容易分解。可纤维的能力是韧性，而要使植物“站立”起来，需要的是刚性，是硬度，这就需要具有抗压能力的木质素。

植物突然合成出木质素，这也一定是植物遗传变异的结果。自从有了它，植物长高了，陆地植物也分化出复杂的结构。那时海水退去，陆地表面河流纵横沼泽密布，土地富饶肥沃，石松类、节蕨类和真蕨类植物茂密生长，十几米甚至几十米高的蕨类巨木会聚成遮天蔽日的雨林，绵延不绝。相比用孢子繁殖的蕨类植物，种子植物更能适应干燥的环境，这一时代最早的裸子植物也开始出现，分布在离水系更远的高原和山地。地球上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绿色植物占据，地球开启了绿色星球时代。

而光合作用持续累积，空气中的氧气含量也越来越高，陆生节肢动物成长为庞然大物，我们熟知的典型例子是翼展一米的蜻蜓。

可木质素是以芳环为结构单元的高分子化合物，其结构更为稳固，当时的微生物还没有分解它的能力。大量的含有木质素的植物残渣剩了下来，一层层地堆积，一堆积就堆几千万年，越积越厚，最终与空气隔绝，从而凭一己之力就创造出了高温高压又缺氧的成煤的条件。地质年代里的石炭纪，就是因煤层分布广博而被命名的。

也有科学家质疑微生物跟不上植物进化的说法。尽管煤炭埋藏最多的地质年代是石炭纪，但随后的二叠纪和三叠纪也有煤炭埋藏，甚至几百万年前的地层里都有煤炭出现。可见成煤的条件中，缺乏分解木质素的微生物只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如果地表大规模地沉降，泥炭被埋藏被隔绝也会形成煤炭。

但不能否认的是，万物相生相克。生命无时无刻不在进化着，总是在制造问题，也在解决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很可能是漫长的，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比如石炭纪就是以一场遮天盖日的大火结束的：植物太茂盛，空气中含有太多的氧气，是现在的两倍，于是一场大火烧了10年，烧到无植物可燃，表层煤炭也被点燃，直接引发了生物灭绝事件。

当然，地质史上的大事件多非孤立因素的结果，一场大火恰巧发生在这个时候，而不是别的时候，很可能是和气候变化有关系的，只有雨水少了，空气干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火才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