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暴发一个月，德国拐点已初现，怎么做到的？

　　IFO经济研究所所长福斯特表示，要钱还是要命，二选一？这是一个错误的命题。

　　截至4月9日，全球新冠肺炎病毒确诊人数超10万的国家已有5个——美国、西班牙、意大利、德国、法国，其中有一个国家不但死亡率最低、治愈率最高，而且是其中第一个现存确诊人数出现下降的国家：德国。

　　3月8日，德国确诊人数突破1000人，正式进入暴发阶段。一周后，学校先后关闭；3月23日，确诊人数突破3万，德国各州纷纷开启“禁足”、“禁止聚会”等严控模式；4月9日，据德国官方的疫情发布机构罗伯特科赫研究所（RKI）公布的数据，德国疫情的基本传染数（R0）已降至1.2，理论上来说，如果能成功控制在1.0以下，疫情就会很快结束。

　　德国为何能在损失相对较低的情况下控制住疫情？除了众所周知的健全医疗体系、充足医疗储备之外，也和德国强大的科研能力以及特殊的社会、家庭结构紧密相关。

检测能力全球领先

　　据RKI公布的数据，截至当地时间4月9日零时，德国确诊人数为108202人，其中治愈49926人，死亡2107人。德国的死亡率约1.9%，显著低于同为疫情重灾区的法国（约9.5%）、西班牙（约10%）和意大利（约12.6%）。

　　死亡率较低仅仅是事情的表象，背后隐藏着德国的强大检测能力。据RKI的数据，截至4月6日，德国总共做了131.7万次的新冠病毒检测，全球仅次于美国（220万次）——而德国人口仅为美国的四分之一，远高于意大利（80万次）、西班牙（35.5万次）、英国（28.2万次）和法国（22.4万次）。

　　德国的医疗水平、科研能力在疫情中得到了充分检验。德国RKI所长维勒日前表示，疫情暴发数周来，德国的病毒检测能力一直在快速提升，当前最高已可达到每周50万次，全德有177家实验室可以独立完成检测工作。

4月3日，德甲多特蒙德俱乐部宣布将其主场将改造成当地的新冠肺炎病毒临时检测中心。图为一名戴口罩的安保人员在球场改建的临时检测中心外执勤。新华社发

　　以德国疫情最严重的巴伐利亚州为例，该州卫生局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当前巴伐利亚州每天的检测能力可以达到1.3万次，只要检测材料充足。

　　柏林沙里泰大学医院病毒学部门主管德罗斯滕（ChristianDrosten）称，德国是联邦制国家，实验室遍布全国，整体水平高，加上检测制度良好，所有实验室都可进行检测工作，故病毒测试速度较快，及早发现对于病人的隔离和治疗也更有益处。

　　事实上，德国强大的检测能力甚至引发了一些争议。此前，根据RKI的建议，只有出现症状或者与确诊者有接触记录的人才被允许接受检测，但现在不少不符合上述条件的人也要求检测，尽管他们需要自费（约200欧元），有部分批评人士认为这么做浪费了检测资源。

　　目前看来，德国似乎并不需要过于担心试剂不够用的问题，因为德国的凯杰（Qiagen）、赛多利斯(Sartorius)正是全球核酸检测盒及其核心原材料硝酸纤维素膜（NC膜）的主要供应商之一。而且，德国博世集团“跨界”研发的快筛检测技术也即将上市，准确率超过95%，无需人工操作检测，最快2个半小时即可出结果。这将进一步提高德国的检测能力。

　　更独立的人口与家庭结构

　　大量的检测带来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平均确诊年龄较低，而不是仅限于年长者。RKI的最新报告显示，德国确诊患者的中位数为49岁，大部分患者（70%）的年龄在15~59岁；而70岁以上高危人群的确诊占比仅为16%——这一占比远低于备受人口老龄化困扰的意大利、西班牙等国。

　　由于德国没有类似于中国的方舱医院，为减少医疗资源被挤兑的风险，只有重症才需要住院接受治疗，轻症患者则是要求他们居家隔离。在德国，自主居家隔离可能引发的家庭成员互传尤其是传给长辈的风险并不高，因为德国很少家庭会像意大利那样三代同堂而居。

　　据德国统计局的最新数据，2018年德国共有4140万个家庭，其中超过42%的是单身家庭，即处于独居状态；两个人的家庭约占35%；三人以上的家庭则只有23%。

　　另一方面，德国医疗的硬件设施十分出色，全国有近2000家医院，配有约28000张重症监护病床，是欧洲ICU病床数量最多的。由于大部分已收治患有其他疾病的病人，德国再增加了1万张重症病床。并且其中超过90%配有呼吸机——这点也无需太惊讶，德国德尔格医疗设备公司(Dräger)正是全球主要的呼吸机供应商之一，此前也曾为中国医院供应了大量的呼吸机。

　　当然，如果重症住院率过高，德国医疗系统也并非完全没有被挤兑的风险。但事实上，根据RKI的数据，德国目前因感染新冠病毒住院的病患仅占总确诊人数的15%，约1万人。尽管德国个别地区医院的确存在医疗物资紧缺的情况，但从整体上而言，德国的医疗系统仍有足够的承压能力，并没有出现失控的迹象。正是因此，德国之前主动接纳了来自法国、意大利“空投”的多位重症患者。

　　另外十分重要的一点是，疫情的相对平均分布，也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德国医疗系统的压力。

　　与大多数国家相比，德国人口多居住在中小城市，超过百万人口的城市只有4个，因此德国没有类似于中国的武汉、美国的纽约或意大利伦巴第那样疫情特别集中、导致局部性的医疗资源挤兑，从而死亡率偏高的情况。

　　迄今为止，德国确诊人数最多的州依次为巴伐利亚州（2.88万）、莱茵-威斯特法伦州（2.19万）和巴登-符腾堡州（2.16万），这三州的死亡率为2.1%，仅略高于德国平均水平；其余各州确诊人数均未超过1万人，而最少的两个州则不到1000人。

比起疫情，民众更担忧经济

　　德国保险公司R+V的一份最新问卷调查显示，新冠病毒疫情本身并未给德国民众带来多大的恐慌，他们担忧得更多的是疫情引发的经济下滑：与2019年相比，受访者对自己身患严重疾病的担忧仅仅是从35%上升到了41%，依旧处于历年以来的低位；而对经济衰退的担忧则直接从35%飙升至58%，为欧债危机以来的新高。

　　德国五大权威经济研究所8日联合发布报告预测说，德国经济今年将萎缩4.2%，明年则将增长5.8%。

　　这份报告由德国经济研究所、伊弗(IFO)经济研究所、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哈雷经济研究所和莱茵-威斯特伐利亚经济研究所联合发布。报告说，新冠肺炎疫情将导致德国经济“急剧下滑”，今年第一和第二季度分别萎缩1.9%和9.8%，但明年将迅速恢复。

　　多位在德国工作的华侨、华人在与第一财经记者谈及德国疫情时均表现出了较为冷静的态度，认为疫情虽然给他们的生活、工作带来了一定的影响，但他们并没有因疫情扩散而感到恐慌，也没有考虑过回国避“疫”的选项。

　　其中一位在法兰克福经营贸易公司的许先生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法兰克福的疫情并不严重，目前确诊人数只有600多人，他对德国的医疗体系很有信心，没有想过要暂时回国“避难”。不过他也坦言，疫情对他原来的生意影响甚大，“现在零售商的生存都有问题了，不会有人要找我进货”。他还提到，目前多家德国企业都在寻找高标准的N95口罩进口，以求可以快速复工，而他正在为此牵线搭桥。

耶拿是德国首个颁布“口罩令”的城市。这是4月6日在德国耶拿一家超市拍摄的戴着口罩的收银员和顾客。新华社发

　　随着德国疫情的形势逐渐稳定，经济学家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呼吁政府放宽限制，制定规则，重启经济。

　　慕尼黑伊弗（IFO）经济研究所所长福斯特（ClemensFuest）表示，要钱还是要命，二选一？这是一个错误的命题。他认为，德国完全可以在控制疫情的同时，重启经济，"没有经济运作保障的卫生系统是不可想象的”。

　　当然，福斯特也表示，恢复正常需要满足一些前提：首先，必须确保医生和护士有足够的防护服储备；第二，必须加强检测能力，以便尽可能地确定被感染者和抗体携带者；第三，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让民众戴口罩等。

　　福斯特还认为，应该首先开放“感染风险低的领域”，比如“高度自动化的工厂”，而具有较高附加值的公司（例如制造业）也应该优先考虑复工。

　　4月9日，德国卫生部长斯潘（Spahn）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我们将会与（默克尔）总理讨论复活节假期（今年为4月10日~4月13日）后逐步正常化的步骤”，前提是在此期间确诊人数持续下降，并且工厂或商店能够确保员工和顾客的安全。

　　虽然邻国丹麦、奥地利表示有可能逐步恢复生产生活、放松禁足令，但是德国人目前仍很谨慎。总理默克尔表示，至少到19日之前德国各州不会放松管制。她承诺，疫情得到控制后，生活将逐步正常，但仍需随时关注易感人群的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