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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邦的女儿小说豆瓣.pdf
http://www.100md.com 2021年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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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附件(1316KB,208页)。

     鲁邦的女儿作者横关大1975年出生在静冈县,毕业于武藏大学人文学部。2010年,以《再会》斩获第56届江户川乱步奖。同时受到了内田康夫、恩田陆、天童荒太、东野圭吾的瞩目。另外著有《鲁邦的女儿》系列。

    内容简介

    小偷家族的长女三云华与警察家族的长男樱庭和马,在互不知身份的情况下双双坠入爱河。某日,在荒川的河边发现了三云华祖父的遗体,而且脸部遭到破坏。三云华随之展开调查,而和马则开始怀疑恋人就是传说中的小偷之王的孙女。恋爱与谜案的背后,似乎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真相。

    本书特色

    横关大是近年最受关注的作者之一,沿袭东野圭吾的脚步,获得了江户川乱步奖。其编著剧情的能力,以及设置浮线的技巧都受到了东野圭吾的推崇。其写作的“鲁邦的女儿”系列,巧妙地将小偷与警察两种对立的职业融入了恋爱喜剧的线索当中,但实际上却是暗线和浮线并行的手法。颇有老派小说家的风骨,但又结合了现代娱乐*有趣的要素。改编为电视剧后,作品人气非常火爆。可以说是当年最畅销的小说作品之一。

    精彩书摘

    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是肯定的。对女人来说,去正在交往的男性家中拜访,可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当然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办,我好像紧张得肚子都疼起来了。”

    三云华颇有怨气地看着身旁并肩而行的男性。

    他便是小华交往的对象——樱庭和马。

    和马却笑着说道:

    “不要那么紧张嘛。我已经和家里说过正在跟什么样的女孩子交往了。你不用特别在意,像平时一样就可以。”现在,小华正往墨田区东向岛的住宅区走着。只听地名,小华还以为是有些破旧的街区,但走到这里才发现是十分普通的住宅区。

    “阿和,你的父亲是公务员吧?”

    “嗯。不只是我爸爸,妈妈和妹妹也是公务员。而且我的爷爷和奶奶退休前也是公务员。我们是公务员家庭。”和马说着,露出了清爽的笑容。

    以前就听和马说起过他自己是公务员。但是小华只知道他好像在法律机关上班,并不知道和马具体的工作内容是什么。时间过得真快,与和马交往已经一年了。

    因为今天是星期五,小华下班之后约了和马见面。两人在离小华上班地点不远的咖啡馆里碰面,简单吃了点东西。和马突然对小华说“来我家吧”。小华着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她今天穿的是牛仔裤配黑色针织衫,朴素得不能再朴素,头发也只是随意扎在脑后。小华沮丧地想,如果和马能提前告诉自己,就可以装扮得更得体些。但她又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衣柜。事实上,似乎并没有适合穿去男朋友家的衣服。在前往和马家的电车上,小华委婉地告诉了和马自己的想法,然而他却笑着说:“现在的小华就很好啊,就算你今天打扮得很时尚,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见到你真实的样子。”

    肚子疼,步伐也沉重起来。和马却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走得飞快。终于他在一栋二层小楼前停下脚步。门牌上写着“樱庭”二字。和马打开院子的铁门,走到屋子门口。

    “我们到啦。别客气,进来吧。”

    和马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屋门。小华挪着胆怯的脚步,眼神透过和马,打量着屋内。玄关正对着走廊,旁边则是通往二层的楼梯。房屋的内部似乎别有洞天。

    和马朝着走廊尽头大声喊道“我回来了”,回头引小华进来。“我和家里说过你会来。别害怕,来吧。”

    “打……打扰了。”

    小华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出这句话,走进了樱庭家。鞋柜上陈列着几个奖杯。小华知道和马从小就在练习剑道,她猜测这是他在剑道大会上获得的。正要脱鞋的时候,她的视线被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

    “诶?这是——”

    小华大脑一片空白,镜框中的大照片,似乎是樱庭家的全家福。

    刚脱完鞋的和马站在房间入口问道。

    “怎么了?”

    “嗯?啊,不好意思……”小华拼命掩饰自己的慌乱,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阿和你是公务员对吧?”

    “啊,对啊。”

    这时和马仿佛也注意到了小华正在注视着的照片,爽朗地笑着说:“我是一名警察。对不起啊,一直没有告诉你。不过警察也是公务员啦,我想着哪天跟你说清楚的,可总是错过时机。你不会生气了吧?”

    这已经不是生气的问题了。不如说小华已经超越愤怒,惊讶到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恨不得直接转身回家,但还是努力克制住了。小华不知是出于越害怕越想看的好奇心,还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此刻她的心情正如过山车即将出发前一般。

    小华深吸一口气,再次向和马问道:“不只是你,怎么你们全家人都穿着制服?”

    没错。樱庭家的全家福中,每个人都身穿类似警服的制服,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做出敬礼的姿势,英姿飒爽。和马站在正中央,由此看出,这应该是近期拍摄的照片。

    “嗯,是这样。我们家是警察世家,现在我们家每个人都是警察,我的爷爷奶奶以前也是警察。好啦,快进来吧。”

    随便吧。小华在心里给自己鼓气,脱了鞋进到屋内。

    鲁邦的女儿这部沙雕日剧居然还有第二部

    2020年10月15日开播

    《鲁邦的女儿》改编自作家横关大畅销同名小说。

    第一季主要讲述小偷世家一族的长女三云华不愿继承家业,却意外与警察世家出身的樱庭和马相恋。

    两人恋情犹如罗密欧与茱丽叶般苦命,最终顺利结为夫妻。

    《鲁邦的女儿》第二季是富士电视台制作的日剧,由深田恭子主演,濑户康史、桥本环奈。

    第二季继续第一季的绘图,全世界都认为L家族已经消失了。事实上他们一直住在英婷的房子里,继续偷东西。

    毕竟警察和小偷是不相容的,三云家族准备搬走了。

    三云华(深田恭子)选择和樱花和马(濑户康史)住在一起。因为他们无法正确表达自己的话在一起,他们的生活相对贫困。

    不幸的是,他们住在通缉犯旁边,警察找到了门。三云尊神父(渡部笃郎)前来营救阿华,并将他们带回宫殿的华丽生活。

    这次他们看上了织田信长的宝藏。

    在京都中,传统的北斗美云(桥本环奈)成为家族的新侦探。

    同时,织田信长的宝物被小偷复仇者偷走,三运一家打算把他偷回来。

    三云家通过各种手段找到小偷复仇者窝点。并且马也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找到了位置。

    和马的父亲告诉阿华警察一直在监视和马,甚至想辞职,但是和马没有说,为了不让阿华担心。阿华觉得他给马带来了太多麻烦

    这名和马在跟踪囚犯时被埋伏了。

    阿华决定保存和马,三运家族也成功地偷走了宝藏。

    虽然阿华获救,马,但这也打破了他们不再是小偷的约定,阿华感到内疚,选择离开和马。此时阿华怀孕了。

    似乎美云父亲和阿华祖父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幸的是,美云的父亲死于火灾,打开了美云侦探之旅。

    这出戏增加了一个新角色桥本环奈,穿学生制服真是太好了!!剧情似乎延续了上一季的沙雕特色,从上一季的剧情来看,上一季的原班人马演员阵容不是特别好看,但玩得开心还是可以的。

    没看过第一季没关系,第二季加入了桥本环奈,还有不看的理由么?

    除了水灵灵的脸蛋,她还被称为“漫改小天后”。

    在《银魂》里豁出去了的表现,可是让温仔印象深刻!

    这么萌的妹子,居然边翻白眼边抠鼻屎(唔...正在吃饭的小伙伴对不住了)

    鲁邦的女儿小说豆瓣截图

    目录

    前言

    Chapter1 嫁给警察的方法

    Chapter2 警察爱上小偷

    Chapter3 不请自来的小偷

    Chapter4 爱比身份更重要◇前言

    PREFACE

    文库,原本是指收纳书物的仓库和书库,也指收纳书与记事簿,以及不常用物品的小箱子。以前者为例,京浜急行线的“金泽文库

    站”就是以前镰仓时代北条氏用来收藏汉书用的,“金泽文库”名字

    的由来便是如此。东京都的世田谷区也存在着收集着珍贵汉书的“静

    嘉堂文库”。后者则更多地被称为“手文库”。

    江户时代以来,可以放入袖袂的小开本书籍逐渐流行起来,被称

    为“袖珍本”。明治三十六年(1903年),富山房发行了小开本的丛

    书,起名“袖珍名著文库”。随后,明治四十四年(1911年),讲述

    战国时代的猿飞佐助和雾隐才藏系列故事的讲谈社“立川文库”发行

    出版。讲谈是日本民间艺术,以口语化的方式讲述历史故事的形式。

    而“立川文库”则是将讲谈收录成册集中出版的丛书,据统计,当时

    刊行量为200册左右。从那时起,文库就脱离了原本的释意,逐渐演变

    成了现在的类书集丛。

    文库说法借鉴了日本出版业界的传统说法。而千本樱源自日本奈

    良县吉野山樱花盛开的奇景,世人皆称“一目千本樱”来形容樱花美

    景。千本樱文库的纳入作品皆为日系作品,题材包括推理、悬疑、幻

    想、青春、文化等类型,正如千本樱满山盛开的绝景。

    现代日本,以“文库”命名刊行的丛书系列有200种以上,所谓

    “文库本”只不过是统称而已。日本传统的“文库本”常用的是A6尺

    寸的148mm×105mm,也叫“A6判”。千本樱文库的所有书籍将在“文

    库本”的基础上提升,达到148mm×210mm的开本标准。追求还原的前

    提下,力图带给读者更清晰的阅读体验。

    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日系推理小说逐步进入中国读者的视野。

    随着时代更替,涌现出了各种不同风格的作家。日系推理能够长久不

    衰的原因之一在于设立的各种新人奖,这些新人奖能为日本文坛输送

    新鲜血液,不断地创作优秀作品。以日本推理小说之父的名字命名的

    江户川乱步奖,毫无疑问是历史最为悠久的推理奖项。东野圭吾,池

    井户润,桐野夏生,藤原伊织等赫赫有名的人气作家都出道于乱步

    奖。另外,乱步奖还有一则趣闻,落选作品经常会比获奖作品更有名。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改变了推理小说发展进程的《占星术杀人魔

    法》。

    横关大堪称乱步奖的最强挑战者,本打算创作纯文学的他转向推

    理小说发展以后,连续八年投稿乱步奖,前几天没有结果,从2006年

    起三次进入最终候选。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最终获得了第56届江

    户川乱步奖,正式出道。本作是其第一次尝试写作系列作品,巧妙布

    局与人物个性受到了各方好评,被改编成了电视剧。原作小说有着不

    同于影视的独特魅力,期待各位读者的阅读体验。

    千本樱文库编辑部Chapter1嫁给警察的方法

    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是肯定的。对女人来说,去正在交往的男性

    家中拜访,可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当然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办,我好像紧张得肚子都疼起来了。”

    三云华颇有怨气地看着身旁并肩而行的男性。

    他便是小华交往的对象——樱庭和马。

    和马却笑着说道:

    “不要那么紧张嘛。我已经和家里说过正在跟什么样的女孩子交

    往了。你不用特别在意,像平时一样就可以。”

    现在,小华正往墨田区东向岛的住宅区走着。只听地名,小华还

    以为是有些破旧的街区,但走到这里才发现是十分普通的住宅区。

    “阿和,你的父亲是公务员吧?”

    “嗯。不只是我爸爸,妈妈和妹妹也是公务员。而且我的爷爷和

    奶奶退休前也是公务员。我们是公务员家庭。”和马说着,露出了清

    爽的笑容。

    以前就听和马说起过他自己是公务员。但是小华只知道他好像在

    法律机关上班,并不知道和马具体的工作内容是什么。时间过得真

    快,与和马交往已经一年了。

    因为今天是星期五,小华下班之后约了和马见面。两人在离小华

    上班地点不远的咖啡馆里碰面,简单吃了点东西。和马突然对小华说

    “来我家吧”。小华着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她今天穿

    的是牛仔裤配黑色针织衫,朴素得不能再朴素,头发也只是随意扎在

    脑后。小华沮丧地想,如果和马能提前告诉自己,就可以装扮得更得

    体些。但她又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衣柜。事实上,似乎并没有

    适合穿去男朋友家的衣服。在前往和马家的电车上,小华委婉地告诉

    了和马自己的想法,然而他却笑着说:“现在的小华就很好啊,就算

    你今天打扮得很时尚,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见到你真实的样子。”

    肚子疼,步伐也沉重起来。和马却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走得飞

    快。终于他在一栋二层小楼前停下脚步。门牌上写着“樱庭”二字。

    和马打开院子的铁门,走到屋子门口。

    “我们到啦。别客气,进来吧。”

    和马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屋门。小华挪着胆怯的脚步,眼神透过和

    马,打量着屋内。玄关正对着走廊,旁边则是通往二层的楼梯。房屋

    的内部似乎别有洞天。和马朝着走廊尽头大声喊道“我回来了”,回头引小华进来。

    “我和家里说过你会来。别害怕,来吧。”

    “打……打扰了。”

    小华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出这句话,走进了樱庭家。鞋柜上陈

    列着几个奖杯。小华知道和马从小就在练习剑道,她猜测这是他在剑

    道大会上获得的。正要脱鞋的时候,她的视线被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

    吸引了。

    “诶?这是——”

    小华大脑一片空白,镜框中的大照片,似乎是樱庭家的全家福。

    刚脱完鞋的和马站在房间入口问道。

    “怎么了?”

    “嗯?啊,不好意思……”小华拼命掩饰自己的慌乱,但还是忍

    不住问出了口,“阿和你是公务员对吧?”

    “啊,对啊。”

    这时和马仿佛也注意到了小华正在注视着的照片,爽朗地笑着

    说:“我是一名警察。对不起啊,一直没有告诉你。不过警察也是公

    务员啦,我想着哪天跟你说清楚的,可总是错过时机。你不会生气了

    吧?”

    这已经不是生气的问题了。不如说小华已经超越愤怒,惊讶到话

    都说不出来了。她恨不得直接转身回家,但还是努力克制住了。小华

    不知是出于越害怕越想看的好奇心,还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此刻她

    的心情正如过山车即将出发前一般。

    小华深吸一口气,再次向和马问道:

    “不只是你,怎么你们全家人都穿着制服?”

    没错。樱庭家的全家福中,每个人都身穿类似警服的制服,脸上

    露出自豪的表情,做出敬礼的姿势,英姿飒爽。和马站在正中央,由

    此看出,这应该是近期拍摄的照片。

    “嗯,是这样。我们家是警察世家,现在我们家每个人都是警

    察,我的爷爷奶奶以前也是警察。好啦,快进来吧。”

    随便吧。小华在心里给自己鼓气,脱了鞋进到屋内。

    “这样啊,小华你在图书馆工作啊。难怪这么沉稳,又有气

    质。”坐在面前的五十多岁的男性笑着说道。

    和马介绍说他是自己的父亲——樱庭典和。他的皮肤被太阳晒得

    黝黑,露出精悍的神情。虽然他是眼神锐利的现役警察,可是交谈之

    后,小华觉得他是位爽快的男性。“就是啊!真想让我们家小香跟你学学。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

    样子。”坐在典和旁边的妇人发着牢骚。

    她是典和的妻子,也是和马的母亲,名字叫美佐子。她戴着眼

    镜,给人一种冷静的印象。不禁让小华联想到学校保健室的老师。

    小华被带到和室,跟和马的父母打过招呼,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过后,现在大家围坐在外卖的寿司边上。小华被劝了几杯酒,但是她

    都婉拒了。

    小华低声地问坐在旁边的和马:“小香是谁?”

    “是我妹妹,还没回家。她总是回来得很晚。”

    “你妹妹也是警察?”

    “是啊,小华。”典和喝过啤酒,脸已经通红,他插嘴道,“小

    香也是警察,她在杉并警察署的交通科工作。顺便提一句,我在警视

    厅警备部工作。和马的妈妈是鉴识科的不定期职员。跟我结婚之前她

    是定期职员,因为生孩子辞职了,现在是不定期上班。”

    小华又小声地问和马:

    “阿和你呢?”

    “嗯?和马,你还没告诉小华吗?”典和又插嘴道,“小华,和

    马他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刑警。虽说在搜查一科,但他还只是菜鸟。

    以后你也要跟他好好相处哦。和马你要注意了,谎报身份是很明显的

    犯罪行为。”

    “警视厅搜查一科”,只是听到这几个字,小华的头就痛得仿佛

    要炸开。

    “快,小华,别客气,多吃点儿。”

    “是啊,三云小姐,多吃一些。”

    和马的父母都在劝小华吃东西,小华用筷子从寿司桶中夹起一个

    葫芦干卷,放进口中。在小华印象中,一家子都是警察的家庭,气氛

    可能会很严肃,但和马的家人既平易近人又直爽,非常和善。

    “啊,还得向你介绍一位。”

    和马说着站起身,拉开纸拉门,又打开外面的玻璃窗。这个位置

    正对着小华的背后。小华稍微转过身向后看去,窗外的屋檐下有一个

    狗屋,一只牧羊犬蹲坐在旁边。

    “它叫东,以前是一只警犬,去年退役以后,就带回我们家来养

    了。它曾经也是非常出色的警犬呢。”

    太彻底了,就连宠物都曾是警犬。小华想要起身仔细观察一番,却与它对上了视线。东突然朝着小华狂吠起来,样子十分凶猛。

    “东,听话,安静!她是我重要的客人!”尽管和马这样说,东也没有表现出要停止狂吠的样子,反而更加

    凶狠地吼着小华。幸亏它被锁链锁着,不然下一秒就要扑过来了。不

    会吧,小华心想,东仅仅凭借自己优秀的警犬本能,就察觉到我的真

    实身份了吗?

    “欢迎你来,姑娘。”

    一位年老的妇人推开隔扇门,走进和室。她身穿和式围裙,正卷

    着头上的束发带。和马急忙对进入和室的妇人说道:

    “奶奶,你管管东吧。它好像太兴奋了,我没办法控制住它。它

    平时明明不会这样子的。”

    她就是和马的祖母啊,小华心想。和马的祖母对屋檐下的东,用

    威严的声音说道:

    “东,安静!”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听到祖母的声音,东立刻停止狂吠,安静下

    来。它蹲坐着,抬头看着祖母,好像在等待她发出下一个命令。

    “我是和马的祖母伸枝。”

    祖母回过身向小华行礼,小华也马上起身,深深地鞠躬说道。

    “我是三云华,请您多多关照。”

    和马的父亲典和满脸通红抢先说道:“小华,我的老妈以前是警

    犬训练师,而且是日本第一位女训练师,年轻的时候很有名的。”

    “这、这样啊。”

    警察、鉴识、交通科、警犬和警犬训练师。接下来出现什么都不

    会惊讶了。

    “我奶奶你也见过了,机会难得,我想把家人都介绍给你。小

    华,你跟我来一下好吗?”

    和马说着便向走廊走去。小华向和室里的众人行礼之后,慌忙追

    上和马。

    “等、等我一下,阿和。”

    “我家很陈旧吧,这房子已经建了50年。”

    小华抬头看向客厅。虽然谈不上整洁,但充满了生活气息,仿佛

    在宣扬着全家就是在这里生活着的。生活感非常真实,没有电视广告

    里呈现出的不自然感觉。

    和马一边走上狭窄的楼梯,一边解释说:“爷爷住在这边,两个

    月前,爷爷不小心在外面摔了一跤,不小心大腿摔伤了。在这次骨折

    以前,他一次都没受过伤,对自己的身体引以为傲。所以这次受伤让

    他有点受打击,就一直窝在自己房间里,不怎么肯出来了。”

    “你祖父多大年纪?”

    小华问道。和马走到楼梯的尽头答道。“76岁。希望他长寿啊。以前他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科长,大家

    都说他是能把坏人吓得尿裤子的魔鬼樱庭,很有名的警察。”

    搜查一科的科长,不知道他手中握有多大的权力。小华只是在偶

    然读过的推理小说中见过这个名词,实际上是一知半解。但是警视厅

    搜查一科,算是搜查部门里比较有名的。

    两人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直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和马停了

    下来。“爷爷,我进来了。”和马敲过门后,打开房门。小华也随和

    马步入房间。

    房间中央有一张大床。这似乎是一张可以调整高度和角度的全自

    动护理床。床上躺着一位老人,身穿蓝色睡衣。老人头发剃得很短,近乎光头。虽然他躺着,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爷爷,您醒着吗?”

    和马问道。老人没有回答,只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老人身材

    较瘦,胡子看上去也有几天没刮了,但从他沉睡的身体里却散发出一

    种看不到的气场,令人感觉此人绝非普通人。小华联想到了“武士”

    这个词。

    “啊,茶没有了。”

    老人枕头边装配有移动轮的桌上,放着一个500毫升的空塑料瓶。

    和马将它拿在手里,小声说道:

    “既然睡着了,就别叫醒他了。我们下楼去吧,再待一会儿,我

    送你回家。”

    和马说着,向屋外走去。正在小华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觉得

    自己的右手腕被人使劲攥住,小华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抓住小华手腕的人,正是躺在床上的和马的祖父。难以想象这是

    一个七十多岁老人的握力。老人的这只手腕上,戴着一块颇有年代感

    的手表。

    “小华,快来啊。”

    听到和马在屋外叫自己,小华挣脱老人的手,走出房门,追上和

    马。小华一边下楼梯,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右手腕,心里想着是我看错

    了吗,但是又那么真实,和马的爷爷好像有一瞬间睁开了双眼,用力

    地盯着自己。

    “今天真不好意思,突然带你回家。”

    和马手握方向盘,向坐在副驾驶的三云华道歉。车里光线很暗,看不清小华的表情,但和马能感觉到她不开心了。

    “嗯,没事。”

    小华似是心不在焉地点头,和马故作轻松地说。“不过,太好了。我们全家都是警察,本以为带着普通的女孩子

    回家,他们的反应会很糟糕,但没想到他们还挺欢迎你的,我放心

    了。”

    “普通的女孩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职业不是警察的女孩子。”

    “我不太明白。”

    她果然不开心了,语气里已经透露了出来。其实,和马是计划好

    今天带小华回家的。

    这段时间,和马偷听到父母的谈话,得知两人在偷偷为他安排相

    亲。不用说,相亲对象是一名女警察。和马周围也有很多人与同为警

    察的同事结婚,其中将近一半是相亲结婚。因为警察的工作任务繁

    重,没有机会邂逅其他人。警察的圈子就是这样形成的。

    虽然并不是要否定相亲结婚,但和马觉得结婚对象只能是小华。

    所以和马为了阻止父母,这才匆忙带小华回来见家长。

    “对不起,”红灯亮了,和马刹住车低下头,“我对你隐瞒了自

    己是警察的事,对不起。但请你相信我,我是认真地在考虑我们的未

    来,这一点绝对没有骗你。”

    “我没有在生气。”

    明明就有,和马在内心吐槽。自己真的是伤她的心了。隐瞒自己

    的职业的确不对,但过去曾经有好几个女孩子,仅仅因为自己是警察

    就说了分手。和马生怕小华也会步她们后尘,才隐瞒了自己的职业,结果好像事与愿违。

    “绿灯亮了。”

    和马听到小华的提示,发动汽车。他偷偷瞥向副驾驶的小华侧

    脸,但小华只是认真地注视着前方。

    认识小华是一年半前的事。两人初遇的地点是小华工作的图书

    馆。和马去图书馆还书,因此结识了做管理员的小华,有了几次交

    谈。

    朴素、温顺的女孩子,这是和马对小华的第一印象。在此之前,和马没有与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交往过,反而让他觉得有新鲜感。大概

    一年前,两人开始交往。交往之后,和马发现,小华虽然看上去温

    顺,实际上她很有主见,她是比外表看起来更加强大的女孩子。她的

    性格有些古板,也很单纯,这样的女孩子现在相当罕见。

    半年前和马就有了结婚的想法,但还没有正式向小华求婚。通过

    平时随意的聊天,和马感受得到两人心意是相通的,小华应该也有同

    样的想法,只是需要等待时机。但是今天带小华回家,似乎是失败之举。和马想等她冷静下来,并在她原谅自己之前不停地道歉。之后,再正式地求婚。

    “谢谢你,停在这里就行了。”小华说道。

    和马将车停在路边。这里是月岛1的住宅区,与塔式大厦密布的区

    域有一些距离。小华拿起手提包,沉默着下了车。和马恋恋不舍地望

    着她的背影。

    “下次再见,我会联系你的。”

    “嗯。”

    说着,小华关上了副驾驶位的车门,转身向一户独栋房子走去。

    小华打开大门,走进屋内。

    小华是一个人住,她的父亲在一家大型房屋制造公司工作,因此

    小华的父亲需要频繁调动,家人也随之在日本各地搬来搬去。小华有

    一个哥哥,现在好像也在东京都内独居。

    和马将后背靠在座椅上,深深地吐了口气。平时小华下车以后,和马都会马上开车回家,但今天他有点郁闷,不想马上离开。

    和马透过驾驶席的车窗,注视着小华进去的那栋房子。

    小华屏住呼吸,从二楼的窗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和马的车还停

    在路边。平时他很快就会返回,今天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难道说——小华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如果和马觉得刚才的道歉

    不够,还要闯到家里面来,那该怎么办?小华以家里太乱为理由,没

    有请和马进过这个房子。其实这个房子哪里是乱,根本就是空无一

    物,空空如也,一个家具都没有,简直就像没人住的空房子。

    小华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车的前灯亮了起来,准备发

    动。还好还好,小华抚摸着胸口,走下楼梯,来到玄关外面。她骑上

    玄关旁的自行车,消失在夜晚的街道。这个房子只是名义上的家,没

    有人住在里面。

    小华蹬着自行车,向真正的家骑去。远处,一片由于城市再开发

    而建成的塔式公寓直入云霄。小华在其中一栋公寓前下车,将车子放

    在自行车停放处,在入口的自动锁上输入密码。入口的自动门无声地

    开启,迎接小华进了公寓。

    入口大厅非常宽敞,就像高级酒店的前台大厅。这栋塔式公寓在

    两年前建成,因此每个角落都还是崭新的,金光闪闪。小华乘上电

    梯,按下了52层的按钮。电梯一下子升了上去。

    虽然是55层的高层公寓,但其中50层以上的房屋面积更大,房价

    几乎达到两亿日元。小华的住所是四居室,附带阳台,面积大概在130

    平方米左右。小华走出电梯,再次输入一个四位的密码,进到屋内。刚搬来的

    时候,感觉像是住酒店,心里不怎么踏实,现在也已经慢慢习惯了。

    “我回来了。”

    小华边说边向客厅走去。宽敞的客厅以白色为主色调,室内装饰

    风格统一。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身穿睡袍,矮墩墩

    的,肌肉发达。沙发是瑞典制造的高级家具。他一只手晃动着红酒

    杯,另一只手抚摸着膝头的猫。眼前的场景,活脱脱是某位独断专行

    的社长。

    “爸爸啊,这只猫是怎么回事?”小华问面前的男人。

    小华的父亲三云尊抬起了头。

    “嗯?你说这个吗?我在银座的宠物店发现它的。实在可爱,不

    小心就抱回来了。”

    “你知道吗?这个公寓禁止养宠物。”

    “当然,我明天会放回去的,不用担心。话说小华,你要不要来

    点红酒?这是从隔壁的田中家里拿来的,可是木桐酒庄的红酒哦。”

    “不要。”

    小华干脆地拒绝了父亲,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在走廊上,小华与

    从浴室走出来的女人撞了满怀。裹着浴巾的女人看着小华,问道:

    “哎呀,你回来啦。跟男朋友约会去了?”

    小华没有回答。这个裹着浴巾的女人正是小华的母亲——三云悦

    子,她的脸上正浮现出妖艳的笑容。尽管面对的是母亲,悦子裸露出

    的胸口仍然让小华感到性感的意味。悦子今年51岁了,但说她30多岁

    也有人信,事实上,她确实经常谎报年龄。

    “小华,你老穿这身土气的衣服去约会,男朋友会失去兴趣的。

    下次约会前说一声,我刚入手了一个十克拉的钻戒,可以借给你

    哦。”

    “不要。”

    我家这些人真是……小华的心情变得暗淡起来,快步向自己的房

    间走去,进入屋内。小华的房间面积只有八叠2,却显得很是空旷。房

    间里只有床和桌子。衣服都挂在衣帽间里,越发显得简单。唯一有存

    在感的,只有排列在墙角书架上的大量书籍。

    小华把手提包随意地扔在桌上,然后在床上躺倒。今天真的累坏

    了。直到和马突然带自己去见家长之前,一切都还不错。以后的发展

    简直糟透了。小华此前从未想过和马全家都是警察,就连他也是一名

    警察。

    等等,好像有些征兆。和马很少谈论自己的工作,很有可能是将

    工作和私生活完全分开的那种人。走进饭店的时候,和马经常用敏锐的眼神盯着那些看起来很粗犷的客人。现在想来,这都是警察特有的

    职业习惯。并且,和马从小就练习剑道,现在工作以后,仍然坚持每

    周去道场练习三次,风雨无阻,这也可以说是警察的特点。没有看穿

    这一点,真是大大的失误。

    “小华,你在吗?”

    小华听到门外有人呼唤自己,起身走到门边。开门一看,外面站

    着一位上年纪的妇人。她是小华的祖母——三云松。

    “吃过饭了吗?”

    听祖母这样问,小华按了按肚子说:“吃是吃过了……”

    其实小华很饿。虽然晚上在和马家吃的是外卖寿司,也只吃了墨

    鱼和几个寿司卷。

    “我就知道会这样,给你,这是晚饭没吃完的。”

    小华接过祖母递过来的盘子,上面是用保鲜膜包住的豆皮寿司。

    “谢谢奶奶。”

    “快点吃完,去洗澡吧。明天也得早起呢。”

    “嗯,我知道啦。”

    三云松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门口。她的步伐很轻,完全听不到

    脚步声,让人难以察觉。不愧是奶奶,小华每次见她都不由得心生敬

    佩。

    小华揭下盘子上的保鲜膜,用手捏住豆皮寿司塞到嘴里。虽然知

    道吃相很不雅,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祖母做的豆皮寿司味道偏淡,很

    搭红姜,小华非常喜欢。一转眼,小华已经吃掉了四个,她舔了舔流

    到手指上的高汤,甜甜的,转身又躺回床上。

    真是的,该怎么办呢……

    小华叹了一口气。这已经不是全家都是警察的樱庭家和自己的三

    云家是否相配的问题了。父亲三云尊,母亲三云悦子,祖父三云岩,祖母三云松以及哥哥三云涉,三云家全家都是小偷。

    三云家世代以偷盗为生,这一辈依旧继承着这个传统。父亲三云

    尊专门偷窃美术品,母亲三云悦子则是偷珠宝的行家。祖母三云松是

    开锁大师,祖父三云岩则是传说中的扒手之王。哥哥三云涉是一名黑

    客,兴趣是在网上窃取情报。阿涉每天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也几乎没有碰过面。

    家中唯一从事正当职业,以等价的劳动换取报酬的,只有小华一

    个人。其他人都是通过偷取现金,或者将偷来的东西卖掉,交换金

    钱。小华觉得,自己是这群荒唐的不法之徒当中,唯一正常的社会

    人。但小华并非没有掌握偷盗技术。小华三岁的时候,祖父便将自己

    做扒手的技巧和招数全部倾囊相授。十岁时,祖父称赞小华是超越了

    自己的天才,三云家没有比小华的偷窃才能更出众的人。俗话说,江

    山易改本性难移,小华现在也经常会无意识地偷走别人的钱包。比

    如,小华不能在电车上沉思太久,否则,她会出于小偷的本能去搜寻

    猎物,手会不受控制地伸过去。

    小华从床上坐起。吃完豆皮寿司,喉咙有些渴了,她想去厨房里

    找点喝的,于是走出了房间。走廊上能够听到悦子哼着歌,声音是从

    浴室方向传出来的。悦子似乎在用吹风机吹干头发。

    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三云尊也不在。只有刚刚趴在他膝上的猫

    咪,在沙发上伸开四肢,悠闲地躺着。小华坐到猫咪旁边,轻轻抚着

    它的后背。猫咪的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猫咪的毛色像老虎和豹子一样漂亮,这是只孟加拉猫吧。小华将

    猫咪抱起来,放在腿上。她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猫咪短促地“喵”了

    一声,像小宝宝一样,小华现在稍微能够理解父亲为什么情不自禁地

    把它抱回来了。

    “小华,一起吃点吧。”

    话音刚落,三云尊走进了客厅。他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

    着一个小瓶子,尺寸好像涂面包的那种果酱瓶。

    “这可是鱼子酱哦,鱼子酱!”三云尊坐下来,打开瓶子。“这

    是从49层的铃木家的冰箱里顺来的。哇,这玩意儿真好吃啊。”

    三云尊直接用手指捏起鱼子酱送入口中,发出了赞美的感叹。趴

    在小华腿上的孟加拉猫,“咻”地跳到他的膝头。猫咪和他已经很亲

    近了。三云尊捏了一点鱼子酱,拿到猫咪的嘴边。

    “别喂它,爸。食物中毒了怎么办?”

    “没事的,这可是在银座出售的猫唉,吃点鱼子酱有什么关系。

    话说小华,你不吃吗?”

    “我才不要吃偷来的鱼子酱。”

    “你这个孩子真奇怪,像谁啊……”

    这栋塔式公寓里住着300多户人家。每一户都是密码锁,需要四位

    密码。物业公司大肆宣扬称安全性是万无一失的,但是这点程度的防

    范措施对三云家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摆设。想要知道区区四位的密码

    轻而易举。

    “这里简直是天堂啊!”三云尊咕嘟咕嘟大口地喝着红酒说道,“有钱人根本不会在意少了一瓶红酒还是鱼子酱。这个公寓,就是小

    偷的天堂啊。”

    “老公,给我也倒一杯红酒。”悦子说着走进客厅。虽然她已经卸了妆,只是素颜,却依旧很

    美。悦子坐在丈夫身旁,脸靠在他的肩上,一口气喝掉了杯子中的红

    酒。两个人根本不像是夫妻,倒更像是社长和他的情妇。

    “悦子,你说说,小华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叛逆期?我好不容易拿

    到的鱼子酱,她一口都不吃。”

    “没事的,老公。这孩子的确有点奇怪。”

    拜托,奇怪的是你们两个好吗?小华在内心偷偷地反驳。

    “小华,你听好了。”三云尊摩挲着孟加拉猫的后背,“我们从

    不去偷那些善良的人,我们只偷坏人的东西。我拿走红酒的这个田中

    家,他是个偷税成瘾的会计师。拿走鱼子酱的这个铃木家,是黑社会

    的法律顾问。你明白的。”

    小华不是不明白,三云家的规矩之一就是“盗亦有道”。偷东西

    的时候,要直视对方的眼睛,在心里判断能不能偷这个人的东西。小

    华也掌握了这一点,但是,究竟什么样的人可以偷,很难用语言表达

    清楚,这是需要常年的修炼才能掌握的秘诀。

    “好了,老公。”悦子边倒红酒边说,“我在她这么大的时候,也和她一样,曾经很苦恼的。过段时间,她一定会明白的。”

    “要是这样就好了。”

    “话说,老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青山的古董街上的珠宝

    店,好像被国外的偷盗团伙盯上了。”

    “你打算横插一脚吗?有意思,说得详细一点。”

    哎,哎。小华站了起来,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返回

    自己的房间,再次躺倒在床上。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小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家庭与众不同。跟

    班上的同学聊天的时候,她才知道,别人的父母是不偷东西的,他们

    在超市买东西会结账,在饭店吃饭也会好好付饭钱。小华的幼小心灵

    受到了很大打击。

    那我就一个人正常地活着吧,年幼的小华在心中暗暗起誓。

    这时,手提包里的手机响了,铃声是《鲁邦三世》3的主题曲。小

    华站起身来,从桌子上的提包中拿出了手机。原来是和马发来的邮

    件。“今天非常抱歉,下次我们再好好聊。”小华没心情回复,把手

    机扔在了桌子上。

    她在想着和马。和马个子很高,长得又帅,是个无可挑剔的男

    友。但是不行,他是警察,而且全家人除了现役,就是退休的警察,两人的未来绝不会有什么光明。

    没有敲门声,房间门被打开一道缝,悦子在门缝中往屋内偷看。

    悦子带着妩媚的笑容问小华:“小华,我入手了一套意大利的高级内衣,但是这个胸围,我穿

    着太紧了,你要穿吗?”

    “我不要,内衣我自己会买。”

    “啊,这样啊,那好吧。”

    门关上了。小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手提包,发现里面露出一条黑

    色的皮制带子,自己从未见过。小华拿了出来,原来是一只手表。

    糟糕!小华拍了一下脑门,内心惊呼后悔。是那个时候没错。和

    马的祖父攥住自己手腕的时候,自己竟然无意识地把他手腕上的手

    表,以风驰电掣之势摘了下来,放入了包里。又犯老毛病了。

    小华凝视着这块手表。这是一只老式的,需要上弦的表。表带已

    经褪色,但指针依旧走时精确。

    门又开了。这次是父亲。

    “喂,小华,我刚刚从46层的宫田家拿回一块霜降西冷牛排,是

    神户牛哦。我现在煎,你要不要吃啊?”

    “我不要。还有,进门之前先敲门好吗?”

    小华推着三云尊的后背,将他赶出了房间。

    真是够了。小华双手抱头,苦恼不已。我家简直——糟透了。

    和马给小华发过消息后,从玄关走进了家里。他从厨房的冰箱里

    拿出一罐啤酒。吃饭时,想着要开车送小华回家,所以没有喝酒。

    和马走到走廊处,正打算回二楼自己的房间,突然在和室门口被

    父亲典和叫住:“和马,你过来一下。”

    走进和室,父亲、母亲、祖母都坐在一起。寿司桶中还剩几个寿

    司。

    “怎么了?大家坐在这里干什么?”

    和马喝了一口啤酒,从寿司桶中拿起金枪鱼寿司塞入嘴中,问

    道。

    “你还问怎么了,”母亲美佐子不满道,“你这孩子可真是的,要带女朋友回家,也要提前告诉我们啊。”

    “我不是发过邮件了吗?”

    “回家半小时之前才发的邮件。还好我们赶紧叫了外卖寿司,要

    是寿司店打烊了,那可怎么办?”

    “无所谓啊,不吃寿司也可以的。”

    “不行的,和马,这是你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作为父母,一定

    要好好准备。”

    看样子,母亲对突然带小华回来这件事颇有抱怨。但出其不意其

    实正是和马的策略。和马不希望双方都毕恭毕敬,他既想要小华看到自己家人真实的样子,也想要自己家人看到原本的小华。

    “我回来了。诶?家里没人吗?”

    走廊处传来了说话声,好像是妹妹回来了。“在这里呢,小

    香。”父亲喊道,妹妹小香拉开隔扇,走进和室。

    “今天有客人来?还点了寿司。”

    “算是吧,”父亲回答,“还剩了一些,小香你也吃一点,晚上

    没吃饭呢吧。”

    “不用了,我晚上不吃碳水化合物。话说,是谁来了?”

    小香盘腿坐到垫子上。真是豪爽的女子,和马在内心苦笑道。小

    香目前是在杉并警察署的交通科工作,但她的志愿是去机动搜查队,而且还是武斗派。下班以后,她还会去附近的健身房锻炼肌肉。小香

    是鹅蛋脸,长得像母亲,是个美女,但身上全是肌肉块。如果要掰手

    腕,和马都没自信能赢过她。

    “哦?大哥有女朋友了啊,好想见见她呀。”小香听完母亲的说

    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所以,为什么大家都聚在这呢?”

    小香看向众人,父亲典和回答说。

    “开家庭会议。”

    果然是这样,和马在内心叹气。这是家里的保留节目。不是调查

    会议,而是家庭会议。一旦发生什么事,全家就聚到一起开会,这已

    经是樱庭家的传统。今天会议的主题一定是……

    “今天会议的主题呢,”典和咳了两声,“小华是否适合与和马

    结婚,对此我们要进行讨论。大家可以尽情说说自己的想法。”

    “可是,我今天都没见到大哥的女朋友。所以今天我持保留意

    见。爸,你先说说。”

    “我?我嘛……嗯,算是赞成吧。”

    “老公,你赞成?”

    美佐子在旁边问道,典和点了点头:

    “啊,怎么说呢,小华是好孩子,看起来很顾家。现在这种女孩

    子挺少见的,我挺喜欢她的。”

    “证据呢?你怎么证明她是好孩子?”

    这是鉴识科科员美佐子的职业病,十分注重视线内的证据。被美

    佐子如此逼问,典和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没、没有证据。我靠的是直觉,当这么多年警察的直觉。”

    “直觉根本靠不住。如果警察都凭直觉办案,还要我们鉴识科做

    什么?”

    “那你是怎么想的?”

    典和问道。美佐子回答说:“我也持保留意见。确实,我也觉得她是个好孩子,但是现在做

    决定还太早。母亲,您认为呢?”

    祖母伸枝端坐在窗边,正在小口啜着茶,听美佐子这样问,她抬

    起了头。

    “我吗?我觉得可以啊。感觉她是个不错的孩子。但是我看人不

    准的,我只有鉴别狗的眼光,没有看人的眼光。”

    不愧是前警犬训练师说的话。和马放心了,两票赞成,两票保

    留。就算持保留意见的母亲和妹妹之后改投反对票,也是二比二的平

    局。和马顿感胜券在握。

    “呀,不行,忘了件重要的事。”美佐子说着,打开了玻璃窗。

    东,这只上了年纪的牧羊犬,听到窗户打开,从檐下的狗屋里走出

    来。“东,你看见和马的女朋友了,你觉得她能嫁给和马吗?”

    东没有应声。只是伸出舌头,看着美佐子的脸。

    “那你是反对咯?”

    突然,东吠了起来。看到这一幕,和马嘴里的啤酒都快喷出来

    了。

    “等一下,妈,东的意见也能算一票?东是只狗啊!”

    美佐子露出从容的微笑。

    “东也是我们家的一员,它是你爷爷的代理人,哦不,代理犬。

    你知道吧,东曾经是一条优秀的警犬。没准它比我们人类的眼光还要

    准确。我说的没错吧,母亲?”

    “嗯,没错。东是一条优秀的警犬。它获得过一次警视总监奖,其他奖也拿过30多次,是非常有名的警犬。”

    听祖母这样说,和马无言以对。作为一个新人刑警,和马做梦都

    想拿警视总监奖。如此一来,增加了一票反对票,情况发生了改变。

    面对急转直下的局面,和马站了起来。

    “哪怕你们都反对,我对小华的心意也不会改变的。”

    说罢,和马走出了和室。给大家留下这样一句话,他的心里也很

    不安。他回想起车里小华的表情,一定是自己隐瞒了警察身份的事,让她变得不信任自己,脸上才会有那种苦恼的表情。

    回到房间,和马从兜里掏出手机。小华还没有回复,他失望地坐

    到椅子上。

    和马解开了领带。啤酒罐里已经没剩多少啤酒,只够沾湿嘴唇,和马咂了一下嘴。打开电视,他躺到了床上。

    手机响了,铃声是《向太阳怒吼》4的主题曲。刚才迷迷糊糊睡着

    了。是小华打来的吗?和马一边这样想,一边将手机拿了过来。来电显示不是小华的名字。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和马坐直按下了接听

    键。

    “你好,我是樱庭。”

    “是我,卷。”

    打电话来的是和马的刑警前辈——卷荣一。他是和马的直属上

    司,负责教导和马。

    “刚才,值班的同事打来电话,”卷荣一的口气十分严肃,今晚

    是和马所在的小组值班,其中的两名警察在搜查一科待命,一旦发生

    案件就会联系其他同事,“在荒川的河岸上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应

    该是他杀。我们待会在现场集合,地点是……”

    和马用桌上的笔记本记下地址,回应了声知道,就打算直接赶过

    去。

    挂掉电话,和马急忙起身。已经将近晚上11点,要是出现了杀人

    这样的可疑案件,哪怕是半夜也要马上赶过去。如果成立了调查本

    部,连续几天都要待在当地警署,那才让人窒息。

    和马又拿起了领带。

    “我回来了。”

    小华低声地说着,脱掉鞋子。走进客厅就能听到父亲三云尊的鼾

    声。70英寸的液晶电视还亮着,正在播放着电影《海洋12》。这是三

    云尊喜欢的电影,还拉着小华看了好多次。在70英寸的屏幕上播放这

    部片子,画面反而会看不太清。如果这么告诉父亲,他还会生气,明

    明电视和DVD都是偷来的。

    小华将手里的便当盒放进冰箱里时,突然觉察到身后有人,回头

    看去是祖母。不愧是陪在扒手之王身边这么多年的开锁大师,依旧让

    人难以察觉。

    “他在吗?”

    三云松问道。小华无奈地叹气道:

    “没有。今天可能住在别处了吧。”

    放入冰箱的便当盒中,装着三云松做的豆皮寿司。小华洗完澡

    后,想要拿去给祖父尝尝,所以才装进去的。

    祖父三云岩不常来这个公寓。他在东京都内四处飘荡,居无定

    所。偶尔他会去月岛的空房子住一晚,今天似乎没有去。

    三云松开始准备泡茶,小华则坐到厨房的椅子上。不一会儿工

    夫,茶杯摆到了小华面前,是热热的焙茶。祖母还放上一个装着日式

    点心的盒子。小华虽然心里清楚这个时间不该再吃东西了,还是不自

    觉地伸手拿起一个点心。“爷爷最近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来着?”

    小华嚼着点心问祖母。祖母喝了一口茶杯中的茶答道:

    “什么时候来着……好像上个月见过他。”

    “爷爷真是的,到底在哪,做什么呢?”

    “还用说吗,小华。他能做的,不就只有那一件事吗。”

    没错,三云岩是扒手之王,今天也肯定在某个地方偷东西。尽管

    他今年已经是76岁的高龄,却仍在小偷界活跃着。就算把他的衣服扒

    光,扔到大马路上,30秒以后,他就能偷到别人的钱包,再过30秒,他就能用偷到的卡在服装店里买衣服。

    “但是奶奶,你不会孤单吗?”

    “到了我这个年纪嘛,看不到他的人,也能凑合活着。”

    小华很清楚,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这么多年,祖母一直陪在祖父

    身后,舍弃自己,全身心地支持他。比如今天,祖母做了好多豆皮寿

    司,根本就吃不完,只是因为她猜到了小华会拿去给祖父。豆皮寿司

    是三云岩最喜欢的食物。

    “奶奶,您为什么会和爷爷结婚呢?”

    “怎么了,小华,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告诉我嘛。是谁求婚的?”

    “我不记得了,都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说着,祖母的脸红了起来。小华觉得祖母的样子好像少女,有点

    可爱。父亲、母亲、祖父和哥哥——在这个全是怪人的家里,只有祖

    母像自己一样,是唯一的正常人。像这样两人一起喝点茶,聊聊天,每个星期都会有那么几次。

    “差不多该去睡了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也是哦。”

    听祖母这么说,小华站起身来。对于几小时前第一次见到了和马

    家人的事,她还没有实感。将茶杯收拾进洗碗池之后,小华正准备回

    房间,突然发现自己装在毛衣里的手机不见了。小华回头道:“奶

    奶!”

    三云松的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手里拿着小华的手机。

    在全家人都是小偷的环境里生活,真的大意不得,稍有懈怠便会如

    此。

    “因为你在走神啦。还好是我拿了你的手机,要是你爷爷,你该

    被骂惨了。”

    “哎呀,真是的……”

    小华从祖母手里夺回手机,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边,打开

    了手机,还没有回复和马的邮件。她拿着手机烦恼不已,回复什么好呢?毫无疑问,两人的关系已

    经笼罩上一层乌云。小华爱着和马,也是以结婚为目的与他交往的,但是,知道了他的家人,包括他自己都是警察之后,小华觉得这段恋

    情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

    可是突然说分手,只要和马不能接受分手理由,也不会答应的。

    我们一家人都是小偷——这种理由根本说不出口,而且就算说了,和

    马也不会相信,搞不好再把全家都抓起来。

    小华轻叹一口气,在手机上打出“晚安”两个简短的字,按下了

    发送键,然后顺势倒在了床上。她的心仿佛在看不到出口的隧道中迷

    路了一般。

    “樱庭,动作太慢了。”

    “对不起,卷哥。”

    卷荣一已在现场等候。和马正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手机收到了

    一封邮件。原来是小华发来的,内容只是简短的“晚安”两字。尽管

    知道小华平时不发颜文字,但这条消息还是让和马有点难受,他把手

    机放回口袋,跑向现场。

    “樱庭,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我憋不住了。”

    说着,卷荣一走进了旁边破旧的公共厕所。和马目送他进去后,开始观察起现场的周围情况。

    现场位于江户川区小松川的公园里。公园建在荒川的河岸处,尸

    体是在公园一角被发现的。现在四下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停在河边的

    巡逻车,无声地闪着红色的车灯。

    “久等了,我们走吧。”

    两人一起向公园深处走去。当地警署的调查员已经齐聚在此。进

    了公园没走多远,就是河堤。黄色的封锁线已经将河岸圈了起来。尽

    管现在才十月初,晚上已经颇有凉意。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卷荣一说话间,走向穿着制服的那群人。其中一个五六十岁的男

    人回过头来,这是组长松永。

    “来了啊,你们。在这边。”

    为了不破坏证据,地上已经铺好了塑料布。微弱的灯光在树丛中

    模糊地闪着,鉴识人员们正在工作中。

    尸体在河岸的树丛中,仰面朝天。和马不由得捂住了嘴。尸体已

    经面目全非,无法辨别,面部像是遭受了多次殴打。松永开始介绍情

    况。“尸体的第一发现者,是居住在附近的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性。

    该男性在慢跑途中,从这边经过时发现的。死者为男性,经判断,是

    位高龄老人。正如大家所见,面部已被残忍破坏,没有任何能够证明

    死者身份的物品。死因是脑挫伤,死者的后脑有明显遭受重击的痕

    迹。凶器还没有找到。”

    和马观察着尸体。死者身穿藏蓝色套头衫和黑色裤子,不太起

    眼。难道是流浪汉?和马一开始这样想,但他看到死者穿了一双比较

    新的运动鞋,而且是年轻人喜欢的样式,和马推断死者应该不是流浪

    汉。

    “对不起,我失陪一下。”

    卷荣一捂着嘴,走出树丛。说实话,当刑警这么久了,看到尸体

    还是不太舒服,但是和马却没有什么反应。从儿时起,樱庭家就只看

    刑侦类的电视剧,剧中经常会出现尸体的镜头,久经战阵的和马早已

    有了抗性。不仅如此,就连吃饭的时候,家人都会在餐桌上滔滔不绝

    地说着验尸解剖,死亡时间推断等专业名词。不知不觉中,这些间接

    成了警察育成的初期教育。

    “这个东西掉在现场了。”

    一位不曾见过的调查员跑了过来。大概是小松川警署的人吧。他

    手里拿着一个皮制的长钱包,解释说道。

    “已经查到这个钱包中的驾照所有者的身份。刚才与其通话得

    知,失主在龟户站内遇到了扒手,已经向车站的派出所提交了遗失申

    请。”

    松永摸了摸下巴,观察着脚下的尸体,说道:“也就是说,这个

    男人是那个扒手?马上将他的指纹与数据库里有前科的名单进行对

    照,或许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大家决定再调查下周围的情况,便散开了。说是调查,但现在已

    经过了夜里12点,能打听的地方也只有便利店以及营业到深夜的店

    了。尽管如此也不能等到天亮,错过最佳调查时间。和马当然知道初

    期调查的重要性。

    “樱庭,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走出树丛,卷荣一问道。他嘴角虽挂着笑容,面色却很苍白。看

    来还没有完全从尸体带来的冲击中恢复过来。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现在我要去调查,卷哥你和我一起去。”

    “好,看样子,你这个传说中的名侦探,这次也没能一下子解决

    案子啊。”

    名侦探是大家给和马起的外号。有好几个案子,和马都在转眼之

    间就解决了。其实这对和马来说再平常不过。成长在警察世家,和马从孩童时期起就被灌输了观察和逻辑思考的重要性。常年在鉴识科工

    作的母亲对他影响很大——通过物证去推理案情。

    出了公园,路上已经没有行人,马路对面500米左右的地方有处招

    牌亮着灯,那是一家营业到深夜的家庭餐馆,他决定从这里展开调

    查。

    和马和卷荣一并肩向家庭餐馆走去。

    每天早上,全家人一起吃早饭,是三云家的传统。今天早上,除

    哥哥阿涉以外,大家都围坐在餐桌边。

    今天的早饭是悦子做的。有培根煎蛋、沙拉和松饼。若是由祖母

    做,则是日式的早饭。不管是西式还是日式,小华都很喜欢。

    “还是用地藏菩萨那招?”

    悦子问三云尊,只见他往口中塞了一块松饼,说道:

    “对方是国外的窃贼团伙,很有可能身上有枪。比起地藏菩萨,还是抓小鸟更好。”

    “抓小鸟啊,太麻烦了。”

    他们应该说的是青山古董街上的那家珠宝店的事情。两人计划把

    国外窃贼团伙从那里偷来的珠宝夺过来。这种偷盗计划的话题与清晨

    的餐桌虽然不搭,但早已经是三云家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小华已经完

    全习惯了。地藏菩萨、抓小鸟这些完全听不懂的词,指的是偷盗策

    略,小华并不了解它们的具体含义,也不想了解。

    “要是父亲在的话,抓小鸟应该行得通的。”

    悦子说着,悄悄看了一眼三云松的脸,而三云松只是面不改色地

    将切好的培根放入口中,若无其事一般。

    “老头儿不行的,他岁数太大了。我做事的风格就是小心谨慎,不需要他这个马上要退休的扒手之王帮忙。”

    三云尊说着,往第二块松饼上浇了大量的枫糖浆。父亲三云尊和

    祖父三云岩虽为父子,却脾气不合。祖父很少到公寓来,也是因为和

    父亲关系不睦。

    三云尊专门偷美术品,他认为小偷小摸的偷盗方式已经过时。但

    在祖父三云岩看来,小瞧祖传技术的儿子,才更让人看不顺眼。两个

    人曾为此争吵不休,最后是祖父做出让步,主动远离了父亲。

    “话说回来,那群家伙准备怎么偷袭珠宝店?”三云尊如此问

    道。

    “他们准备在开店前一刻动手。先投放烟幕弹,再趁机抢夺一

    空。”母亲悦子边喝着不明蓝色液体边回答。这是悦子特制的美容果

    汁,原料有苦瓜、菠菜等等,经榨汁机搅拌而成。“这群外国的窃贼团伙,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偷盗,是一种艺

    术,踩点,计划,执行,这三点缺一不可,都很重要。记住了吗?小

    华。”

    突然父亲将话题转向自己,小华兴味索然地回答道。

    “我不打算当小偷。”

    “你敢跟爸爸对着干,太放肆了。悦子啊,我们的教育方式是不

    是在哪出了问题啊?小华也好,阿涉也好,空有一身技术,就是不肯

    利用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走进了客厅,是哥哥阿涉,他很久没有和大

    家一起吃早饭了,难道今天是出来吃早饭的吗?小华心想,目光追随

    着阿涉的脚步。阿涉走到了电视前面。

    “喂,阿涉,跟我们打声招呼啊!喂,阿涉。”

    阿涉仿佛没有听见父亲说的话,拿起了电视的遥控器。阿涉头发

    散乱地披在肩上,脸色苍白。他个子高高的,身材纤细,瘦得似乎一

    阵风都能将他吹走。他穿着高中时期的运动衣,衣服上还缝着号码

    布,上面写着姓氏“三云”。

    阿涉打开电视,不停地换台。可能是想找到要看的频道,阿涉像

    要钻进电视一般死死地盯着屏幕。父亲在阿涉的背后说道:

    “理我一下不行吗,阿涉?”

    屏幕里的女主播正在播报新闻。昨天夜间,位于江户川区小松川

    的公园内,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从指纹可以断定,死者是住所不定

    的无职业者,立岛雅夫,75岁。警方判断,他杀的可能性很大,目前

    警视厅已开始调查。

    阿涉手中的遥控器,掉落在地板上。他回过头来,脸色愈发惨

    白,表情似哭非笑。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餐厅。父亲母亲好像注意

    到他的样子有些反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是、是爷爷。”

    阿涉挤出几个字,他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像是冻坏了一样,不停

    颤抖。

    “老头儿?你在说什么胡话。”

    三云尊反问道,阿涉摇着头回答。

    “是爷爷。”

    “别说胡话!不是说死的人叫立岛吗?怎么可能是老头儿?”

    “就、就是爷爷……”

    阿涉好像努力想要说些什么,但因为头脑混乱,他无法说出一句

    完整的话。从阿涉的语气里,悦子察觉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她

    走到阿涉身边,抚摸着他的后背说道。“冷静一点,别激动,阿涉,组织好语言再说。”

    “我是说,那是爷爷啊!”阿涉的情绪喷涌而出,眼里蓄满泪

    水,“死的那个人,是爷爷!你们相信我!”

    小华咽了下口水。哥哥究竟在说什么?她感觉耳朵后面的血管剧

    烈跳动起来。

    “大概两个月之前吧,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爷爷突然来了,他

    说有事要拜托我,就进了我的房间。”

    三云岩的请求不是一件易事,需要先黑进警视厅的数据库,将其

    中一个犯罪人员的指纹和照片换成三云岩的。阿涉虽然不知道爷爷为

    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觉得入侵警视厅的数据库也挺有意思的,就答应

    了祖父的请求。

    “我一开始试的时候,没有成功,需要在职警察的ID和密码。然

    后不知道爷爷从哪儿搞来了ID和密码,我试了一下真的进去了。接下

    来的工作就简单多了,虽然花了将近八个小时,最后我还是完成了爷

    爷的要求。”

    “也就是说,”三云尊打断道,“老头儿让你换掉的,就是这个

    叫立岛什么什么的人的指纹和照片吗?”

    “没错,立岛雅夫。我确认过好几遍,就是他,不会有错。爷爷

    被杀害了,他被杀害了啊。”

    小华只觉得口干舌燥,她的心脏突突跳了好一阵子,现在特别难

    受。她不敢相信,爷爷被杀害了。

    突然一声巨响,原来是父亲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倒去的声音。

    三云尊一把抓起阿涉的衣领,一脸“如果你撒谎,我绝不轻饶你”的

    表情。

    “阿涉,你开玩笑的吧。喂,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别这样,老公,”悦子慌忙拉住他,“阿涉他没有说谎。”

    “悦子,就连你也……”

    三云尊松开阿涉的衣领,双手无力地垂下来。爷爷死了?怎么

    会……小华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明明几分钟前,还像平常一样,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清晨。

    “我也相信阿涉没有说谎。”

    祖母三云松开口道。祖母可以说是受打击最大的人也不为过,但

    现在,她挺直了腰板,毅然决然地说道。

    “那个人总是跟我念叨自己是个小偷,大概会很凄惨地死去。到

    了要死的时候,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老、老妈……你……”三云尊嘴里嘟哝着。三云家是小偷世家,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警察盯上。三云岩只是提前为自己选好了

    不引人注目的死法。

    “所以说,我相信阿涉的话。”祖母继续说道。父亲和母亲都安

    静地听她讲下去,“可能他是为了以防万一,准备了一个替代的身

    份。就像新闻里播的那样,警察是通过指纹来断定死者身份的。”

    警察能够通过比对指纹来确定死者的身份,也就说明,这个名叫

    立岛的男人,是有犯罪前科的。那现在,真正的立岛在做什么?

    “不过,我虽然相信阿涉说的话,但我并不相信他已经死了,除

    非有确凿的证据。”

    祖母说完,父亲突然冲出了客厅。“老公!”悦子喊道,并追了

    上去。

    小华感觉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好像被什么包裹住,传来一阵温

    暖。低头一看,是祖母将手搭在了自己的手上。

    “奶奶……”

    小华没能说下去,她在心里默念着,绝对不可能,爷爷绝不可能

    死,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听到脚步声,小华抬起头来。父亲穿着像要去钓鱼的人穿的那种

    马甲,带有很多口袋,是父亲的工作服。三云尊只简短地说了一句:

    “我出去一趟。”

    “去哪?”

    “还用说吗?当然是去拜谒一下死者的面庞了。除非我亲眼看

    到,不然我是不会相信的。”

    小华看了一眼祖母,她正狠狠地点头。再看向母亲,悦子站在父

    亲身边,也无言地点着头。

    “我也去。”

    说着,小华站了起来。三云尊皱起眉头。

    “你去了只会碍手碍脚的,不要去了。”

    “我一定要去。一定是搞错了,爷爷不可能会死。”

    三云尊耸耸肩,淡淡地说道:“擦干眼泪,要去的话就在两分钟

    以内准备好,不然我可不等你。”

    说罢便向玄关的方向走去。小华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中,早

    已泪流满面。擦掉眼泪,小华回到自己的房间更换衣服。

    面包车的副驾驶席坐着小华,父亲则在旁边的驾驶席上。这辆白

    色小面包车是平时三云尊工作时开的,可以根据作案时的情况,在外

    车身贴上不同的贴纸。这种类型的车最不会引人注意,停在哪都不觉得奇怪。外车身上还贴着“蒲田南土木工程公司”几个字,是上次行

    动的时候贴上去的。

    小华从副驾驶席向外抬头看,是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这里是江

    户川区的一家大学附属医院门口,20分钟前,三云尊把车停在了这

    里。根据同行帮忙探听来的消息,三云尊猜测,三云岩,不,立岛雅

    夫的遗体极有可能被存放在这家医院。

    车后座上散乱地堆着三云尊脱下的衣服,以及一个波士顿包。他

    早已经变装成医生,下了车。假扮成医生潜入医院,对三云尊来说小

    菜一碟。

    小华已经联系过自己工作的图书馆,说住在大阪的亲戚去世了,要请三天假。电话那头的领导没有丝毫怀疑,准了小华的假。回去上

    班的时候,还得准备大阪的特产。

    “小华,能听到吗?”

    耳机里传来三云尊的声音。“嗯,听得到。”小华回答之余,打

    开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注视着屏幕。画面中是附属医院里的男厕

    所。

    “我成功进来了,现在正前往存放老头儿遗体的房间。”

    “注意安全。还有,还没确定那就是爷爷呢。”

    小华靠近耳机的麦克回复道。屏幕中出现的画面,是通过装置在

    三云尊的眼镜上的微型摄像机实时传送过来的。灵活运用这些高科技

    产品,对三云尊来说同样是小菜一碟。

    “喔,在此之前呢……”

    耳边响起三云尊的声音,画面向男厕所内部深入,小华有种不好

    的预感。图像变成了厕所的墙壁,能听到解开腰带的声音,画面突然

    向下拍去。

    “爸,都这个时候了,你在干吗啊?”

    “我也没办法啊,这是生理需求。对了,小华,你小的时候,我

    们还一起泡过澡呢。我们是父女啊,害羞个什么啊?”

    “算我求你了,不要向下看。”

    小华把脸扭向另一侧。过了一会儿,她再看向屏幕,三云尊已经

    完事,可以看到洗手台的镜子。镜子里反射出穿着白大褂,假扮成医

    生的三云尊。他的脖子上还挂着姓名牌,不知道这身行头是从哪偷来

    的。

    “那我去了。”

    三云尊走出厕所,屏幕上可以看到他在走廊里走路的样子。路过

    的护士们并没有怀疑他,纷纷点头致意,然后走开了。偌大的大学附

    属医院,护士们也很难记得清楚每个医生长什么样子。在走廊尽头的大门处,站着一位穿制服的警察。三云尊走近道了

    声辛苦,警察确认过姓名牌之后敬了个礼。看来没有被怀疑。

    三云尊的视线有一秒停留在大门正上方的金属牌上,牌子上写着

    “太平间”三个字。他打开大门,走了进去。里面并不宽敞,只有一

    张床。鼓起的白布下面,躺着一具遗体。小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

    音,抓住笔记本电脑的手也渗出汗来。

    三云尊走向那张床。遗体的脸上盖着一块白布,三云尊捏起白布

    的一边,慢慢地掀开。突然,画面剧烈地晃动起来,时而面向天花

    板,时而面向墙壁。

    “怎么了,爸爸?”

    “啊,对不住了。”

    三云尊的声音充满紧张的情绪。

    “怎么样?是别人,对吗?我就说不是爷爷。”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看不清他的脸,被弄坏了。”

    被弄坏了?小华不太明白三云尊的意思。画面晃动是因为父亲被

    吓到了?不,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看到。

    “左、左手……”

    听到小华的声音,三云尊问道。

    “什么?”

    “看爷爷的左手。”

    三云尊再次向遗体走去。他绕到遗体的左边,稍微掀起一点白

    布。一只惨白的男性的手出现在画面中。小华倒吸了一口气,她认得

    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正是祖父的结婚戒指。

    “不要,不可能,我不相信……”

    小华脑海一片空白,爷爷确实死了。为什么——她用力捶着自己

    的大腿,一次又一次,在车里放声大哭。

    “小华,冷静点,你冷静一点。”

    听到父亲的声音,小华也无法应声。滚落的泪水滴在电脑键盘

    上。为什么?为什么会死?爷爷——

    “小华,我现在回车上去,等着我。”

    “戒、戒指。”

    “你说什么?”

    “至、至少把戒指带回去,我想拿给奶奶。”

    一阵沉默之后,三云尊回答道。

    “不能这样做。”“为什么?爸爸你是小偷啊!偷一个戒指不是轻而易举的吗?我

    想留作纪念。”

    “你糊涂了,小华,”三云尊尽力压低声音,“这个戒指不能拿

    走,这是他们夫妻一场的证明,老头儿要戴着这个戒指,被我们埋葬

    到墓里。”

    话音刚落,信号中断了。小华吸着鼻涕,擦掉满脸的泪水。可不

    管怎么擦,泪水还是不停涌出来。

    天亮了,调查丝毫没有进展。虽然查明了被害人的身份,但没有

    找到任何关于凶手的目击情报。小松川警署成立了调查本部,由和马

    所在的小组负责。

    和马与卷荣一两个人在锦系町的闹市中走着。有一家旅馆联系到

    警方,提供了一条线索,称曾有一个很像被害人的旅客在该旅馆住宿

    过。

    “樱庭,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听卷荣一这样说,和马反问道:

    “什么意思?”

    “你看啊,我感觉就算查到了被害人的身份,好像也不会再有任

    何线索浮出水面,这种案子有时会拖得很久。”

    经过与数据库中有前科的人员数据进行比对,已经查明了被害人

    的身份。被害人立岛雅夫住所漂泊不定,没有工作,他这些年的经历

    可以说完全是谜。立岛没有家人更没有远亲,住民票的记录早在15年

    前就被消掉了。

    “是这里了。”

    卷荣一停下了脚步。旅馆名叫“竹屋旅馆”,更像是一个简易的

    小旅店。和马和卷荣一走进去,上了岁数的老板正坐在狭窄的房间里

    看报纸,看样子这个小屋是前台。玄关处摆着大量的鞋子,应该是旅

    客的鞋。

    “我们是警视厅的,您是老板,对吧?”

    卷荣一出示了警察证,坐在小屋里的老板放下报纸,抬起了头。

    “感谢您和我们联系。您说立岛雅夫曾经在这里住过,是吗?”

    卷荣一问道。老板一边拿出旅客登记簿,一边回答。

    “啊,应该是。这里写着他的名字。今天早上我看新闻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看到过,一翻登记簿,果然是他。”

    登记簿上确实登记有立岛雅夫的名字,还写着他的住址和电话。

    和马把这些记在了笔记本上。卷荣一问老板,“立岛是什么时候住在这里的?”“三天前,他预付了一周的房费。”

    墙上贴着住宿价格表,住一晚是1800日元。这里应该是面向做日

    工的劳动者和外国来的背包客的低价住宿设施。老板带二人来看立岛

    雅夫住过的房间。房间没有安装门锁,老板推开了木板做的拉门。

    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家具。卷荣一回

    头问老板。

    “房间没有打扫过吧?”

    “嗯,一点没动过。我们这里都是旅客自己动手打扫。”

    尽管如此,这个房间真是什么也没有。和马本来还以为能留下立

    岛雅夫的一些物品,期待完全落空了。他问老板。

    “老板,你和立岛雅夫说过话吗?”

    “啊,说过,他开始来付钱的时候。”

    “是这个人没错吧?”

    和马拿出一张照片给老板看。这是保存在警视厅数据库里的,立

    岛雅夫20年前的照片。

    “嗯……是不是呢?”老板努力回想,“当时他戴着口罩,我记

    不太清了啊。”

    “立岛有没有卷入什么麻烦的迹象?”

    “这个嘛,不太清楚。我不干涉客人的隐私。有什么事儿再叫我

    吧,我在那边等你们。”

    老板说完便离开了。没有任何进展,和马叹了口气。一个有前科

    的75岁的男人被杀害了,他没有任何随身物品。乍看他只是在车站偷

    了别人的钱包,但为什么脸会被毁得面目全非呢?如果不是恨之入

    骨,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而且,根本还原不出被害人生前的行动轨

    迹。虽然找到了他住过的旅店,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也没有和他要

    好的朋友。

    卷荣一弯下身子,观察床上的枕头和床单,没能找到毛发。

    两人最后一次无一遗漏地找遍了屋内每个角落,没有找到被害人

    留下的任何物品。在前台向老板道谢后,两人离开了旅店。

    “被害人在这里至少住过三天,这点是毫无疑问的。我们调查一

    下这周边的情况吧,没准会找到什么线索。”

    卷荣一说着,向旅店对面的便利店走去。和马边追,边说道:

    “卷哥,被杀害的真的是立岛雅夫吗?”

    “你说什么呢,这么突然?”

    “你不觉得奇怪吗?证明死者是立岛雅夫靠的是数据库里的指

    纹。只凭这一点,就能证明他的真实身份吗?”“那还用说,指纹哎,还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据吗?立岛有过前

    科,不敢活在阳光下,想要还原他的人生轨迹,恐怕不太容易。”

    是我想多了吗?和马这样想着,并加快了步伐,两人走进了便利

    店。

    “为什么?为什么连葬礼都不能办?爷爷会死不瞑目的。”

    “我也没办法啊。老头儿是用别人的身份死掉的,没有遗体,我

    们不能随便办葬礼。小华,你想想,三云岩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父女二人回到了月岛的公寓。遗体确认是祖父了。全家听到这个

    消息以后,都变得郁郁寡欢,沉浸在压抑的气氛中。祖母在自己的房

    间里闭门不出,阿涉回了自己的房间以后也没再出来。悦子坐在客厅

    的沙发上,垂头丧气。快到中午了,没有人准备做午饭,就算做了

    饭,恐怕也是食不下咽。

    “可能您说的没错。但是,连葬礼都不办,爷爷也太可怜了。”

    “我和你是一样的心情,但是葬礼不能办。三云岩还活着,先避

    过这阵风头再说吧。”

    小华反驳道:“那爷爷的遗体怎么办呢?就这样以那个立岛什么

    什么的身份下葬吗?这也太奇怪了吧。”

    小华是爷爷带大的,对她而言,不能接回三云岩的遗体,内心无

    法接受。决不能以别人的身份下葬,一定要把遗体接回来。

    “你听我说,小华,我没有说就这样不管老头儿的遗体了。等外

    面的议论平息下来,我打算伪造一份假的死亡诊断书交到区政府,让

    别人以为三云岩死了。然后,我再去把老头儿的骨灰偷回来,虽然到

    时候可能不知放在哪个寺庙里。我可是一流的大盗,从寺里偷个骨

    灰,根本不算什么。”

    “不要啊,爷爷会难过的。”

    “不要再闹别扭了,小华。”三云尊加重了语气,“我和你爷爷

    都是犯了罪的人,下场注定会很惨。从我第一天开始行窃,就已经做

    好心理准备了。老头儿的想法肯定和我一样。”

    有人走进了客厅,是祖母。祖母径直走到厨房,站在调理台前,用一口大锅烧起了水。

    “奶奶,你在做什么?”

    祖母准备在案板上切葱。听到小华的询问,也没有转过头来,她

    回答道。

    “我想,做午饭。”

    “奶奶,别做了,大家都没胃口。”祖母好像没有听到小华的话,开始横切起大葱,厨房响起悦耳的

    咚咚声。

    “好像还剩了一点挂面,吃挂面行吗?我现在就做,小华你等一

    会儿。”

    “奶奶,真的不用做了。”

    “唉,小华,”祖母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吃饭怎么行?人

    是铁,饭是钢。我们还要活下去。死去的人已经吃不到了,我们要连

    他的份也一起吃。”

    祖母的背影看上去比平时更瘦小了,仿佛后背都在哭泣。祖母是

    最难过的,因为她失去了丈夫。没把结婚戒指拿回来做遗物也许是对

    的,那枚戒指,戴在遗体的手指上,是两人夫妻一场的证明。

    小华回到客厅。三云尊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悦子。悦子自言自

    语道:

    “是谁杀了父亲?”

    “谁知道,大概是寻仇的吧。要说仇家,那是多得数也数不清,不过我也没资格说老头儿了。”

    “我也一样啊。”

    悦子像是自嘲般,笑了一声,她的脸看上去很憔悴。虽然去世的

    是自己的公公,看得出来,悦子也同样悲痛欲绝。

    “为什么爷爷会被杀掉呢?”

    三云尊回答道:

    “对方是来寻仇的,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吧。”

    “真的是这样吗?爷爷可是扒手之王啊,绝不会在行窃的时候暴

    露自己的长相。”

    “那是全盛时期的老头儿,他年纪也大了,没准在哪个阴沟里翻

    了船。凶手总会抓住的。”

    “我们来找出凶手吧,我们来抓住杀了爷爷的凶手。”

    “这是警察的工作,小华,我们是小偷,怎么能去抢警察的

    活。”

    “而且,小华,”悦子附和道,“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被警察盯

    上,我们就完了。要找杀害父亲的凶手,就意味着我们要踏入警察的

    地盘啊。”

    我又不是小偷,小华暗暗想道。母亲说的没错,三云尊和悦子、祖父和祖母并不是通缉犯,是因为他们一直谨慎行事,拥有好几个假

    名字,从未被警察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为了查明祖父被害的真相而

    轻举妄动,实在是很冒险。

    “饭做好了。”听到祖母的声音,三云尊和悦子站了起来。悦子让小华去叫阿

    涉。小华正要去阿涉的房间时,他好像已经听到了祖母的呼唤,走出

    了房门。

    三云家的五个人围着餐桌而坐,只有祖父三云岩不在。大家沉默

    地吃着挂面。小华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父亲流泪了。

    “我没有在哭,我没有在哭哦,是因为芥末太呛了。”

    三云尊流着眼泪,吃着碗中的挂面。坐在他旁边的悦子,以及坐

    在小华旁边的阿涉,也一边泪如泉涌,一边咽下食物。只有祖母一个

    人没有落泪,反而令人感觉她已经悲伤到了极点。

    拭去眼泪,小华拿起了碗,用筷子夹起挂面。

    一个星期后,小华回到了图书馆。她还是没有胃口,没有完全从

    悲痛中恢复过来。但与刚发生事件的时候相比,已经好了一些,也不

    会再不自觉地流泪。

    这一天,小华下班以后,从图书馆出来,乘坐电车前往墨田区的

    东向岛,她要去拜访和马家。这次不是因为事先约好了,而是想把手

    表——从和马的祖父那里不小心偷来的手表归还回去。但是怎么还

    呢?小华没有特别的计划,但她有自信,只要能进去玄关,总会有办

    法。避开樱庭一家人的视线,悄悄地把手表放在某个地方就行,藏在

    玄关摆着的鞋子下面也行。

    小华本来担心自己会迷路,没想到很轻松就找到了和马家。小华

    把手伸进手提包,确认了手表放在了最容易拿出来的地方,然后向大

    门口走去。正要按门铃时,她突然听到几声狗叫。

    “东,安静。”

    房子旁边出现了一位女性的身影,她手里牵着一只老牧羊犬。是

    和马的祖母,名字好像是伸枝来着。小华看到伸枝的额头,下意识地

    移开了视线。上次见面时,伸枝缠着束发带,挡住了额头,原来她的

    额头上有一条巨大的伤疤,相当显眼。

    “哎呀,那个,是小华,对吗?”

    “您好。”小华慌张地鞠了一躬,“我是三云,三云华。之前承

    蒙款待,不好意思,过了这么久才来拜访。”

    说着,小华将一个装有点心套盒的纸袋递给伸枝。这是她在车站

    前的和式点心店里买的。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你不用这么客气。”

    “哪里,哪里,请您收下。”“那我不客气啦,”伸枝接过纸袋问小华,“对了,你今天过来

    有什么事吗?跟和马约好的?”

    “不是的,我只是碰巧从附近经过。”

    “这样啊,但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正准备去遛遛狗,顺

    便买点晚饭要用的菜。对了,如果你方便的话,和我一起去,怎么

    样?”

    “诶?我吗?”

    小华事先没有预想到还要遛狗,内心有些退缩。东现在虽然停止

    了吠叫,却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自己,是自己的错觉?

    “东也说想和小华一起去呢,我们走吧。”

    不,它肯定没有这么说。伸枝不顾小华内心的想法,把装有点心

    的纸袋挂在门口的把手上,然后压低头上的帽子,牵着东走了。小华

    看着挂在把手上的纸袋,想着太缺少警惕性了吧,难道向岛这边没有

    小偷吗?要是我的家人在这里,三十秒以内就可以把点心都拿走,再

    把空纸袋挂回去。

    “小华,这边。”

    “啊,来了。”

    小华本能地答道。没办法,她背起手提包,追了上去。伸枝右手

    抓着东的牵引绳,小华走在另一侧,也就是伸枝的左边。她想尽可能

    地离东远一点。

    “东是警犬对吧?”

    “是的,而且是非常出色的警犬。但我没有训练过它,是我的后

    辈问我说东要退役了,想不想养它。我们俩都上了岁数,互相做个伴

    儿吧。”

    “警犬真的能看出谁是犯人吗?”

    “倒是没有那么厉害。但是绝不能小看它们的嗅觉,和它们看人

    的眼神。”

    小华很在意伸枝额头的疤,很少见到那么大的疤。伸枝本人应该

    也很介意,所以才戴帽子,或是绑束发带什么的来遮挡吧。伸枝仿佛

    看穿了小华的心思,将帽子掀起一点,露出了额头的疤痕。

    “你很在意这个吧?这个啊,是我年轻的时候,在海里遭遇了事

    故,留下来的疤。我很感激我的丈夫,我感激他愿意和我这样一个脸

    上有这么大的疤的女人在一起。”

    小华不知该怎么回复。对女人来说,脸上的伤疤,和其他地方的

    伤疤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一点,小华作为女性也能够理解。

    “小华,别发呆呀,一会儿该跟丢了。”

    “啊,不好意思。”小华和伸枝并肩走在商店街上。东在这一带好像很有名,路过的

    行人会叫它的名字,或是摸摸它的头。邻近车站,伸枝停下脚步。

    “我要去这个超市买东西,平时的话,我都把东拴在那根柱子

    上。”小华顺着伸枝的眼光看去,有一个彩票站,旁边是支撑商店街

    顶棚的支柱。

    “今天就交给你啦。东,你要乖乖的啊。”

    “请稍、稍等一下。”

    伸枝把牵引绳的一端塞到小华手中,消失在超市的人海里。今天

    超市搞促销,扎着头巾的店员手拿着扩音器,不停地招揽客人。出站

    的人一波接一波地涌进店内。

    伸枝刚进超市,东就开始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它的肚皮贴住地

    面,仿佛做好了准备随时要扑上来。小华察觉到了危险,慢慢地后

    退,但东一直在逼近,那双眼睛,正是瞄准猎物的警犬的眼睛。

    没办法,小华下定决心,手伸进了包中。东以为她要掏出武器,吼声一下子响亮起来。正在这时,对面走过来一位提着购物袋的老婆

    婆,小华故意轻轻地向她肩膀撞去,老婆婆失去了平衡,趔趄几步。

    “对不起,您没事吧?”小华跑到老婆婆身边,深深鞠躬道歉

    道,“我刚才在看别处,没注意到您。您没受伤吧?”

    “没事儿,我没事儿,不用担心。”

    老婆婆面露微笑,离开了。小华看了一眼手提包。相撞的时候,她从老婆婆的购物袋里拿走了一个红豆馅面包,此时面包正静静躺在

    自己的手提包里。这绝不是盗窃,小华暗示自己。拿走面包的同时,她将自己钱包里的五百日元硬币悄悄放到了老婆婆的购物袋里。买走

    的红豆馅面包不见了,代替它的是五百日元硬币,这对老婆婆来说不

    算亏。

    小华急忙打开手提包,拿出面包,撕成两半,拿到东的眼前。

    “乖,吃点心。”

    刚刚东的眼神中还充满了警惕,现在似乎是败给了眼前面包的诱

    惑,大口咀嚼起来。一转眼的工夫,半块面包吃完了,小华把剩下的

    一半递了过去。

    “心情有没有好点呢?”

    说着,小华想要伸手抚摸东的头,东突然抬起头来,咬向小华的

    手腕。东的速度快如闪电,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被咬也很正常,但

    天生反射神经极强的小华,竟躲过了东的利牙。真是的,难道还没吃

    够吗?

    小华叹了一口气,准备重施刚才的伎俩。这次,她撞到迎面走来

    的一位中年妇女,看上去是位家庭主妇。下一秒,小华的包里多了一袋德国香肠。小华当然没有忘记把钱放到对方的购物袋里,因为没有

    零钱,她放进了一张1000日元的纸币,这次是血亏了。

    “吃吧,这下满足了吗?”

    撕开包装袋,小华把香肠递给东吃。7根香肠一根接一根地进了它

    的肚子。吃完以后,东伸出舌头,不断地舔小华的手,仿佛在说:

    “没有吃的了吗?是不是藏起来了?”过了一会儿,东用前爪抱住小

    华,舔着她的脸。小华感觉很痒,不由得跪在地上。“别这样,东,别这样嘛。”

    “看来你们关系变得很好嘛。”

    抬起头来,伸枝正站在面前,手里拎着购物袋。小华站起来,想

    把牵引绳还给伸枝,但伸枝没有接。

    “如果可以的话,你来带它走走吧。”

    “我来吗?”

    “对呀,还能有谁?好,我们走啦。”

    伸枝迈出步伐,小华只好左手牵着东,跟在后面。东看看小华的

    脸,跟着走了起来。

    “哎呀,太新鲜了。”伸枝露出赞叹的表情,说,“这孩子,虽

    然不认生,但是自尊心很强,除了我以外,它从来不肯让第二个人

    牵。”

    “这、这样啊。”

    牵着东,两人在商店街又逛了一会。红豆馅面包和德国香肠的威

    力,让东的心情不错,一直摇着尾巴。其实以前小华就和狗狗很有缘

    分。父亲三云尊喜欢狗,从各处偷来了养在家里。不论大型犬还是小

    型犬,三云家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偷来的狗。

    “小华,留下来吃顿饭吧?”

    伸枝突然问道,小华惊慌失措地说:“不了,您别这么客气。”

    “没事的,上次来我们家,你根本没怎么吃嘛。今天我们吃咖

    喱,不要拘束,留下吃个便饭吧。就这么说好了啊,说好了。”

    “我,那个……”

    “除了我以外,没有第二个女性能牵着东去散步。你,合格

    了。”

    “‘合格’是什么意思啊?”

    伸枝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去,看起来心情比东还好。这算什么

    事啊?怎么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又要去樱庭家吃晚饭?小华抬头望

    天,责怪自己太不小心。

    “我回来了。”和马在玄关喊道,并脱下了鞋子。他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回家了,小松川河岸发生的杀人案没有侦破,调查陷入僵局。这一个礼拜,和

    马都住在小松川警署办案子,今晚组长命令大家都回家去住。然而,第二天还是要一大早回去开搜查会议。

    厨房飘来咖喱的香味。和马想先冲个澡,警署的洗澡间很小,没

    有浴缸。他正经过厨房时,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和马怀疑自

    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小华居然在厨房里,而且穿着围裙,站在祖母伸枝旁边。父亲母

    亲坐在餐桌旁,父亲典和已经喝得脸通红,他看到和马便招呼道。

    “喔,和马,怎么回来这么晚?我已经先开始喝了。快去,洗完

    手过来这边坐。”

    小华看向和马,没有出声,摆出了“不好意思”的唇形。站在一

    边的伸枝说:

    “小华是为了谢谢我们前几天招待她,送点心来的,所以我请她

    留在家里吃晚饭。”

    伸枝看起来似乎心情很愉快,小华在一边拘谨地笑着。和马慌忙

    跑到洗手间,解开领带,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止不住笑意。没有

    比这再开心的事了,他心想我的眼光果然没错,小华真是好女孩儿,还特意送点心来,现在这样的女孩子太少见了,小华就是我的唯一。

    和马擦过脸回到厨房。他刚坐到父亲对面,典和已经拿起了瓶啤

    酒。

    “怎么样,来一杯?”

    和马端起杯子,典和往里面倒入了啤酒,和马一口气喝干了。空

    腹喝冰啤酒果然很爽。

    “老妈,小华,你俩也过来坐啊,大家一起吃。”

    餐桌上摆好了对应人数的咖喱饭,今天吃的是猪排咖喱。小华摘

    下围裙,坐到和马旁边,仅仅如此,和马已经感到非常开心。

    “我开动了。”

    大家异口同声说完之后,开始吃咖喱饭。看小华有些拘束,伸枝

    连说“快吃呀,小华”,小华只好半推半就地拿起勺子。

    “怎么样?好吃吧,和马?今天是小华帮我做的。”

    听伸枝这样说,和马不停地点头。

    “难怪今天的咖喱有些口重。”母亲美佐子将勺子里的饭送入嘴

    中,说道。

    “母亲,您太夸张了。咖喱谁都会做。”

    “是吗?可是切蔬菜的手法都会影响口感哦。”“重点在于调味,母亲。用超市里卖的咖喱块,谁都能做出好吃

    的咖喱。”

    为什么总觉得阿姨的话中带刺?还是我的错觉?小华稍稍低下

    头,吃了一口咖喱。

    “对了和马,”典和喝着啤酒问道,“你好像很忙啊,最近在忙

    什么案子?”

    “小松川,河岸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找不到什么线索,现在难以

    进展。”

    “那个案子啊,是面目全非的那个吧?听说被害人是有前科的盗

    窃犯啊。”

    和马听到勺子掉在桌子上的声音,往旁边一看,小华的勺子没有

    拿住,表情也僵住了。看到这一幕,和马对典和说道:

    “老爸,别再说了。在小华面前谈论案子的事,不太合适。”

    “是啊,但咱们家已经习惯了。对不起啊,小华,原谅我月代头 5。”

    典和夸张地弯下腰,一个人爆笑起来。从和马年幼时起,家中晚

    餐时的话题一般都是案子的事情,他本以为这再平常不过,直到小学

    低年级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家和其他人家不同。讨论案情、筛选

    证据、推测犯人……在晚饭的时间聊这些的,只有樱庭家。

    “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妹妹小香走进了厨房。她今天也有去健身房挥洒汗

    水,所以是素颜。小香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小华,笑嘻嘻地说道:“这

    位,是大哥的女朋友?”

    “没错。”和马冷漠道,“反正你也不吃晚饭,快回房间去

    吧。”

    “今天上午指挥交通,时间延长了,我连午饭都没吃呢。再说

    了,我最喜欢咖喱了,我要吃。奶奶,给我也盛一份吧。”

    伸枝站起身,给小香盛咖喱。接过盘子,小香抱怨道。

    “诶?为什么我没有猪排?”

    母亲美佐子回答道。

    “没办法啊,小华吃掉了你的那份。”

    “嗨,无所谓啦。”

    说着,小香坐在椅子上。只是多了小华一个人,餐桌就显得分外

    拥挤。平时一家人也很少凑齐了吃饭。

    “趁其不备!”

    小香说着,将和马盘中的猪排分成两半,夹了一块到自己盘子

    里。“没有一点大人的样子,你真该学学小华的沉稳。”父亲典和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边喝啤酒边说道。

    “小香啊,你能不能有点成年人的样子?不像话。看看人家小

    华,整个气质都跟你不一样。”

    “真是对不起啊,我这么没规矩。不过,小华,你和大哥交往之

    前,有过几个男朋友啊?”

    “白痴啊,”和马差点喷出口中的啤酒,“你、你说什么呢?就

    没有更符合气氛的其他话题可以聊吗?”

    “怎么了嘛,大哥,这种事情还是提前问清楚比较好,这也是为

    了你好嘛。”

    是这样的吗?和马自问道。关于小华以前的异性关系,和马几乎

    一无所知。别说异性关系了,小华都很少讲自己的事,尤其是自己的

    家庭。小华的父亲工作需要频繁调动,现在也是丢下小华在其他地方

    生活。和马单方面认为,小华童年不停地转校,没有什么美好的回

    忆。

    但是既然要结婚,还是要稍微了解一下比较好。可以的话,还要

    拜见一下小华的父母。

    “好奇怪啊。”伸枝歪着头,一脸不解地站起来,“东今天好安

    静。平时到了这个时间,早就肚子饿得开始汪汪叫了。”

    “母亲,东也上年纪了,偶尔没胃口很正常的。”

    “对啊,老妈,别管它了。对了,小华,下次要不要一起喝酒

    啊?附近有一家又好吃又便宜的烤串店。”

    “是啊,小华,下次一起去吧。”

    “所以,小华,你交往过几个男人呢?”

    小华似乎有些不舒服,缩着肩膀,眼中含泪,快要哭出来了。刚

    才没有聊到会惹她哭的话题啊,是我多心了吧,和马心想。

    “哟,有客人啊?”

    祖父走进了餐厅。和马曾接到母亲的短信,大约三天前,祖父不

    再每天躺在床上,开始下床活动了。现在看来,祖父脚步还有点拖

    拉,但气色不错,和马也放心了。

    “爷爷,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三云华。”

    小华匆忙站起来,鞠了一躬。

    “我是三云,平时承蒙和马的照顾。”

    “我是樱庭和一,请多关照。我的孙子就拜托你了。”

    看到老人眼角略带笑意,和马长舒了一口气。尽管祖父退休了,他依旧是樱庭家的一家之主,只要祖父喜欢小华,结婚的事就八九不

    离十了。

    “爷爷你也尝尝咖喱吧?是小华做的。”和马兴奋不已地塞了一口咖喱,果然比平时的咖喱好吃。

    “今天谢谢你。我们全家都很开心。”

    穿过商店街,和马送小华去车站。晚上九点多了,很多店铺已经

    打烊,但小酒馆之类的饭店,接下来才正要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咖喱也很好吃,我不是在恭维你哦,我说的是真心话。”

    “谢谢。”

    小华平淡地回道。不知是否因为刚才在家里和家人聊得太热闹,一出家门,小华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可能在自己家人面前要处处留

    意,她累坏了。和马这样想着,又像是要打破沉默一样,自顾自地说

    起来:

    “对了,我刚才看你好像哭了,是我看错了吗?希望是我看错了

    啊。”

    小华没有回答,反而问和马道:

    “阿和,你在负责调查小松川河岸的那个案子,是吗?”

    “啊?嗯,是啊,是我们小组负责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今天早上在电视节目里看到,觉得很可怜……死

    者没有家人吗?”

    “是啊,调查陷入僵局了。虽然查到他曾经在锦系町的小旅馆过

    夜,但之后再没能查出什么。”

    “锦系町……”

    小华自言自语道。和马心想,小华对案子还挺感兴趣的,果然一

    般市民们或多或少都会好奇警察是怎么办案子的。和马希望小华能更

    加了解自己,如果不能理解刑警的工作,恐怕也无法顺利组建家庭。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车站入口。正好刚驶入一辆电车,回家的

    上班族们从台阶上走下来。和马怕小华被人潮挤走,抓住了她的手

    腕,拉到路边。

    “送到这里就行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小华说。和马笑道:“别和我客气嘛,都到这里了,把你送到检

    票口吧。”

    “真的不用了,而且我想去趟卫生间。”

    “那好吧。”

    小华转过身,向车站的台阶走去。和马本想站在原地目送她走,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话要说,追上小华。“小华,等等。”

    小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和马,和马面向她说道:

    “小华,下个星期,我们去吃个晚饭吧,我会再给你发消息

    的。”

    “嗯,知道了。”“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哦。”

    小华点点头,转身离开。和马目送她走到台阶最上层之后,才准

    备回家。

    和马想下次见面的时候正式求婚,然后再和小华的家人打招呼。

    小华的父亲是房屋制造商,听说现在正在石川县的金泽市工作。和马

    可以请假去一趟金泽,这次旅行肯定会很愉快。

    “你一个人在偷笑什么啊?”

    和马回头一看,原来是妹妹小香。她穿着运动服,应该是在慢

    跑。她在原地不停地颠着脚踏步,对和马笑道:

    “哥,那个女孩,有点不太妙哦。”

    “小华吗?不妙是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但总感觉她好像隐瞒了什么。话说,妈妈也和我有

    同样的想法,爸跟奶奶还蒙在鼓里呢。”

    确实,见到小华之初,母亲就有些冷漠。小香怎么想无所谓,但

    是和马很在乎母亲美佐子怎么看待小华。

    “哥,你不是搜查一科的名侦探吗?”小香突然说,“大家都是

    警察,八卦传得很快的。的确你从小就在接受锻炼,成为优秀的刑警

    也不奇怪。但是,哥。”

    小香停止踏步,稍稍靠近了和马的脸:

    “虽然你在搜查一科是个优秀的刑警,但个人生活是两码事。特

    别是关系亲近的人,你反而可能瞎了眼,辨别不出呢。都说爱情让人

    盲目嘛。”

    小香吐了下舌头,继续笑着说:

    “我已经给你提过意见了,不用太感谢我啦。”

    小香跑步离开了,留下一个背影。她的速度很快提了上来,不一

    会儿就消失在商店街的另一端。这速度,都跟专业运动员有一拼了。

    瞎眼?小香的话也有道理。只不过,这不是小华的错,而是自己

    不好,一直对小华隐瞒了自己是刑警的事,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对

    待小华的态度,也多多少少表现出了自己在隐瞒什么,小华可能也隐

    隐感觉到了。不管怎么说,以后要和小华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明天开始,又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在搜查本部随时候命,今天就

    好好地睡一觉吧。和马伸了个懒腰,赶忙向家里走去。

    小华坐上了总武线的电车。时间已接近深夜零点,快到末班车的

    时间了。

    从和马家所在的东向岛,小华原本乘上了东武伊势崎线,半路突

    然改变主意,改去锦系町方向。和马的话一直回荡在脑海中,她不得不在意,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爷爷在锦系町的小旅店投宿过。

    小华在锦系町下车,但自己并不知道旅店的名字,无奈只得又坐

    上了总武线的电车,并在锦系町的前后两站,两国站和龟户站之间不

    断往返。

    刚才在和马家吃晚饭的时候,居然不小心流泪了。眼尖的和马似

    乎察觉到了。流泪的原因,是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

    三云家的晚餐,就是战场。哪怕是面对家人,也决不能放松警

    惕,要互相抢夺对方的菜。不是偷,就是被偷,不停地重复。稍微松

    懈一下,本来在盘子里的汉堡肉就会不见,或是味噌汤就少了一半。

    只要对方发现不了,抢谁的都可以,这就是三云家吃晚饭的规矩。

    最可怜的是哥哥阿涉。对于从小学低年级起就得到祖父真传的小

    华来说,阿涉是再合适不过的目标。几乎每天,小华都会趁阿涉专心

    看电视的时候,从他的盘子里把菜全抢过来。因此祖父觉得小华很有

    出息,却对阿涉格外严厉。目睹了刚才小香从哥哥和马的盘子里夹走

    猪排的瞬间,童年的回忆浮现在小华的脑海里,历历在目,所以才不

    知不觉中掉下眼泪。

    到龟户站了。小华走下电车,坐上了停在对面站台的电车,准备

    继续往复。下行电车挤满了刚出公司的上班族和刚下酒桌的醉鬼,与

    此相比,上行电车还算空旷。小华坐到座位上,把手提包放在膝上。

    电车发车后,小华注意到一个男人,年纪在六十岁左右,身穿灰

    色的宽松夹克,很不起眼,头上的黑色棒球帽压得很低。尽管车内有

    很多空位,这个头戴棒球帽的男人依旧站着,手里抓着吊环。在他的

    斜前方,坐着一个男性公司职员,像是刚喝完酒,头上下摇晃,打着

    瞌睡。

    车内广播道即将进入锦系町站,电车慢慢放缓了速度,驶进了锦

    系町的站台。正在电车将停未停的时候,戴棒球帽的男人假装被绊了

    一跤,故意靠近那个男性职员,又瞬间调整好站姿,钻出了刚刚打开

    的车门。

    终于让我找到了。小华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了月台上。她一路

    小跑跟踪着戴棒球帽的男人,追下台阶。在快要走到出站口的地方,小华叫住了他。

    “那个,打扰一下可以吗?”

    戴棒球帽的男人停住脚步,一脸诧异地瞥了一眼小华,打算走

    掉。小华对他的背影喊道:

    “这个,要怎么办呢?”

    小华手里拿着一个黑色钱包。男人回过头来,眼珠转了一下,立

    刻堆出一个敷衍的笑。“那个,是我的钱包,不小心掉的。”

    戴棒球帽的男人伸手要拿,小华咻地将钱包藏到另一只手里。

    “你干什么啊?还给我。”

    “这是你偷的吧?刚才在总武线的电车上,我都看到了。”

    “你别找茬儿,就是我的钱包。”

    “那我们去警局,请警察来查清楚。”

    戴棒球帽的男人厌烦地咂了下嘴,准备纵身逃走。小华从手提包

    里又拿出一个钱包,问道。

    “这个,是你的钱包吧?”

    “你、你这家伙,什么时候……”

    下台阶的时候,小华从男人的口袋里拿走了两个钱包。一个是他

    偷的,另一个是他自己的。

    “还给我,喂!”

    男人伸手便抢,小华抢先一步把钱包塞到手提包里。男人气得面

    红耳赤,喘着粗气,像是要动手了。小华蹲低身体,准备迎接攻击。

    男人的右直拳扑了个空,下一秒,男人的关节被小华反扣住,推到墙

    上。这种初级的防身术还是祖父三云岩教的。

    “你干这行几年了?”

    小华在男人耳边问道。男人大口喘着气,回答道。

    “什么玩意儿?干什么?你是警察?”

    “快点回答我。”小华使劲捏住男人的肘关节,“你什么时候开

    始干这行的?告诉我。”

    “疼!我投降、投降。30年了,行了吧,算我求你,饶了我

    吧。”

    小华放开了男人的手。男人揉着自己的胳膊肘,靠在墙上。他抬

    眼问小华。“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知道三云岩吗?”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表情一变。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吞着口

    水。“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的?”

    三云岩的大名在小偷界无人不知。三云岩从昭和时代就活跃在第

    一线,一次也没有被警察抓住,姓名和真实身份也从未被警方查到。

    这就是扒手之王,一个真实存在的传说。

    “我是三云岩的孙女。”

    “啊?”男人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大大的,足足停顿了五秒,盯着小华的脸。突然男人跪了下来:“对、对不起,我曾经有幸见过

    岩大师一次,没想到小姐您就是岩大师的孙女……”

    路人在看向这边,小华慌忙抓住他的胳膊,强行拉他起来。“有人在看,我们先出去吧。”

    说着,小华向车站外走去。男人缩着肩,像一条顺从的忠犬,跟

    在她的身后。

    男人叫近藤。小华不知这是不是他的本名,但也没有追问。走出

    锦系町站,小华停了下来。车站前面挤满了醉汉。

    “近藤,你认识我的祖父?”

    小华问道。近藤摘下棒球帽,回答道。

    “是,岩大师对我来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前不久我还看到他

    了,不过我没有上前搭话。”

    三云岩是被谁杀害的?小华太想知道了。为此,她要弄清楚祖父

    生前的行动轨迹。警察是靠不住的,一旦发现死者其实有另一重身

    份,再想要查明真相,只会难于登天。正所谓,同行知门道,内行知

    内幕,向同行打听情况应该是最快的,所以小华几次坐总武线,往返

    在以锦系町为中心的两站之间,就是为了找到同行的扒手。

    “你在哪儿看到了我的祖父?”

    “小酒馆,就这附近的。”

    三云岩很喜欢酒。有个常去的小酒馆,小华也不奇怪。她看了眼

    手表,马上要深夜零点了。

    “你能带我去那个小酒馆吗?”

    “啊?现在吗?”

    “对,不可以吗?”

    “哎,可以倒是可以,”近藤眨着眼说,“只要是大小姐您的要

    求,我都答应,谁让您是三云岩的孙女呢!这边。”

    从锦系町站出来,往两国站方向走十分钟左右,就到了那家小酒

    馆。门口挂的红灯笼上写着店名“小松屋”。走进店内,小华不由得

    退了一步。这家店是站着喝酒的,只有吧台处设有几个座位。夜深

    了,店里生意十分红火,像是上班族的男客人们吵吵嚷嚷。两人找到

    最里面的空地,并肩站着。

    “大小姐,喝啤酒行吗?”

    “嗯。”

    近藤叫来店员,点了菜。小华偷瞧了一眼菜单,被实惠的价格吓

    了一跳,所有下酒菜都是100日元或200日元。

    啤酒很快端了上来,同时,近藤点的毛豆和柳叶鱼也端了过来。

    毛豆和柳叶鱼都是100日元。

    “哎呀,我真是太荣幸了,”近藤的嘴边挂着啤酒的泡沫,“我

    竟然能和岩大师的孙女一起喝酒,这简直像做梦一样啊。那什么,我还有几个同伙,今天和大小姐一起喝酒的事,我回去以后,能跟他们

    炫耀吗?”

    “不可以。”

    “也是。对了,大小姐也是干我们这行的?”

    近藤弯起食指给小华看,这个手势意味着扒手。

    “我不是,我是个正经的社会人。”

    “但是刚才,你从我这里偷走了钱包。别看我这样,在这附近也

    算小有名气。想从我手上偷走钱包,没有点技术,可是做不到的。”

    “祖父也算是教过我一些。”

    “果然是这样啊,”近藤打了个响指,“这才是三云岩的孙女

    嘛,基因果然是无法改变的。大小姐,能否问下您的芳名?”

    “我叫华,华丽的华。”

    “真是个好名字,华丽的华啊。很符合您的气质。”

    小华自己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她觉得不起眼的自己根本配不上

    这个名字。要是长得花容月貌的富家千金也就罢了,小偷世家的女儿

    怎么能用这样的名字呢?

    “你还知道祖父的其他事情吗?”小华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问

    近藤道,“什么都行,比如有谁恨他什么的,类似的事情你听说过

    吗?”

    “岩大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华想先按下祖父去世的事情不说。毕竟死在小松川河岸上的,是立岛雅夫,不是三云岩,世人都这样认为。

    “没什么事儿,最近我家被闯了空门,我想会不会是和祖父有仇

    的人干的。”

    “那家伙真牛啊,竟敢去江洋大盗三云家闯空门,胆子够大。但

    是,我猜他应该不知道那是三云家。真是太搞笑了,居然去三云家偷

    东西,太没规矩了。大小姐,这件事,我能讲给同伴听吗?”

    “不可以。”

    小华干脆地拒绝了他,捧起啤酒杯。这时,酒馆的门开了,一位

    老人弯腰从门帘下走了进来。老人走路有些拖地。小华看清楚了老人

    的脸,手中的啤酒杯差点滑落,慌忙躲在近藤的身后。

    “怎么了,大小姐?”

    “别动。”

    小华从近藤的肩膀处偷偷盯着刚刚进店的老人,老人被服务员带

    到吧台。不会有错,老人正是樱庭和一,和马的祖父。但是和马的祖

    父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看出来了,”近藤的语调有些许紧张,“大小姐你在躲着坐

    在吧台的那个人吧。这人一看就是个狠角色,我这种三流扒手都能感

    受到他身上的杀气,平时的话,尽量不跟这种人打交道。我猜,他不

    是个有骨气的黑道,就是个有手腕的警察。”

    是什么理由,能让樱庭和一从远在东向岛的家中,跑到锦系町的

    这家小酒馆?而且现在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小华悄悄地观察着吧

    台。

    樱庭和一点好了单。他的面前端上来两大杯酒,其中一杯放在旁

    边没人坐的空位前。他像是在和原本应该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干杯一

    样,碰了下杯。

    “大小姐,我们走吧?”

    近藤说道。小华在桌上放下现金,为了不被坐在吧台的樱庭和一

    发现,悄悄地挪出了小酒馆。刚走出十米远,近藤说道:“大小姐,以前我很崇拜你的爷爷。我在上野那片偷东西的时候,偶然碰见了你

    的爷爷,他还请我喝了一杯呢,这差不多是20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

    岩大师太帅了,还给我讲了很多有用的话。这可算得上是我人生中最

    值得吹嘘的事之一呢。”

    讲这些话时,近藤一脸认真。小华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倾听。

    “大概是半年前吧,我有一次偶然在刚才那家店碰到了岩大师,我高兴得不得了,虽然他老人家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还是想上

    前去搭话。可是最后我也没能跟他说上话,感觉当时那种气氛,我过

    去也不合适,因为刚才坐在吧台的那个男人,当时就坐在岩大师旁

    边。”

    注释

    1.月岛是地名,位于东京都中央区。——译者注

    2.叠是日本常用面积单位,一叠相当于1.62平方米。——译者注

    3.鲁邦三世是MONKEY PUNCH于1967年创作的漫画形象,角色设定是莫里斯·勒布朗

    的小说人物怪盗鲁邦的孙子,有时也被译作罗宾罗平。如同福尔摩斯代表了侦探,鲁邦则是

    怪盗形象的代名词。——译者注

    4.《向太阳怒吼》是1972年开始播放的日本电视剧,当时社会普遍流行以犯人为主视

    角的电视剧。本剧是以搜查一课的警察为主角展开的刑侦故事,奠定了日本刑侦剧的地位。

    ——译者注

    5.日语中“月代头”和“原谅我”音近,此处为双关冷笑话。——译者注Chapter2警察爱上小偷

    和马掰开一次性筷子,往拉面里撒了点胡椒。为了调查,他来到

    北千住的一家拉面店。坐在对面的刑警前辈卷荣一说道: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奇怪,当地警署的警察们都说我们走入迷宫

    了。”

    “事情发生一周没到,就说进入迷宫,也太早了吧。”

    卷荣一叹了口气,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炒饭。如卷荣一所说,调

    查几乎没有进展。

    尽管之前查到了被害人生前曾住在锦系町的简易旅店里,但很快

    又陷入了僵局。被害人立岛雅夫生前在哪里生活,和马他们一概不

    知。

    现在,和马找到了二十年前,曾与立岛雅夫在同一家报纸配送站

    共同工作的前职员。二十年前,立岛被判缓刑,释放出狱,这家报纸

    配送站是他出狱后第一个工作的地方。这家配送站位于浅草,现在已

    经倒闭,两天前警方找到了配送站的前社长。立岛只在这里干了一个

    多月就辞职了,所以前社长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幸好还保留有当时的

    职员名单。职员名单上记录着20几个姓名,和马所在的小组分别去找

    名单上的人问话。

    吃完午饭,两人走出拉面店。根据笔记本上记录的地址,两人向

    目的地的公寓走去。从北千住站步行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他们要找

    的人名叫小森博光,年龄七十岁。

    这是一栋由水泥建成的二层公寓。在一层的一〇五房间敲了几

    下,一位老人打开了门。老人个子不高,肌肉紧绷绷的,看不出有七

    十岁。卷荣一出示警察证之后,老人露出纳闷儿的表情。

    “我们是警视厅的,您是小森博光,对吗?”

    “呃,啊,我是。”

    “我们想问问您,有关二十年前浅草的报纸配送站的事情。因为

    当时的职员名单上有您的名字,所以找到了您。”

    “哦,是这样啊?你们居然能查到这么久以前的事。不过,还挺

    怀念的啊。”

    小森说着,眯起眼睛。两人一起行动的时候,通常是卷前辈提

    问,和马在后面观察对方的表情和动作。和马的视线穿过卷荣一,观

    察起小森的房间。房间有六叠大小,一室一厅,有些简陋。

    “如果您记得当时的事,我们想问几个问题。”“当然记得,怎么会忘记呢?配送站突然就倒闭了,糟心死

    了。”

    与语气相反,小森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似乎比起经受的痛苦,还

    是怀念的成分更多。经过卷荣一的问话得知,当时几个关系很好的职

    员,现在也会定期聚在一起喝酒。报纸配送站关门以后,小森去了保

    安公司,一直工作到退休。

    “这个男人,您有印象吗?他的名字是立岛雅夫,二十年前也在

    那家配送站工作。”

    卷荣一拿出立岛雅夫的照片,这是记录在警视厅的数据库里的照

    片。小森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一会,苦思冥想起来。

    “不认识啊,算上兼职的那些,人员流动还是很频繁的。我没见

    过这个人。”

    两人并不感到意外,上午也问过两个人,他们的反应跟小森大同

    小异。和马他们拿到手的名单只登记了正式工,也就是说那些临时

    工、兼职的配送员的名字并没有登记在册。

    “这个叫立岛的男人,不会有前科吧?”

    小森说道,卷荣一紧接着问:“您知道什么吗?”

    “也不是,感觉好像最近听谁说起过。就我们那群老家伙聚在一

    起的时候。你稍等我一下啊。”

    小森回到房间里,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开始拨号。屋里传来了小森

    的声音。“喂,小美,是我啦,我。警察现在到我家来了……不是,我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是这样……”

    小森拿着手机,继续说道。

    “池袋?你在池袋看见了?嗯——这是几年前的事了?两年前,确定是两年前吗……西口?池袋西口。谢谢你啊,小美,再联系!”

    通话结束,小森面向二人说道。

    “我刚才打给我们之前的经理,她叫小美。这个人记性特别好。

    我刚才想起来,之前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她提到过那个立岛,所

    以给她打了电话。”

    “那么,她是怎么说的?”

    卷荣一问道。小森用稍显得意的语气答道。

    “嗯,两年前,小美在池袋看见过那个立岛。他好像成了流浪

    汉。”

    一小时后,和马出现在池袋一栋公寓的房间里,卷荣一也在一

    边。两人在一个像是接待室的地方等候了片刻,一位女性走了过来,和马连忙起身。“抱歉让二位久等了,我叫西胁。”

    面前的女性递过名片,和马收下后,递给她自己的名片。女性名

    叫西胁早智子,头衔是“NPO法人向日葵协会·副董事”。

    “请坐。那个,我们想了解下池袋西口的一位流浪汉的事情。”

    卷荣一边出示警察证,一边对西胁早智子说。

    “嗯,没错,他的姓名是立岛雅夫。”

    想要找到一个池袋的流浪汉,仿佛大海捞针,和马二人先去了丰

    岛区政府,从区政府得知了NPO法人向日葵协会——这是一个帮助流浪

    人员的组织,经常会免费施饭给他们——收集了池袋区域的流浪汉的

    信息。因此,和马二人才找上了区政府告知的NPO法人向日葵协会的事

    务所。这是一栋十分普通的公寓的其中一个房间。

    “这是他的照片,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了,不知道能不能认得出

    来。”

    西胁早智子歪着头看着卷荣一拿出来的照片。

    “我们会帮助和接济一些生活困难的人,但说实话,没有办法掌

    握所有人的情况。不过,对于来过我们的公益施饭餐厅的人,我们制

    作了一个简单的名册,记录着他们的名字,以方便我们为他们介绍工

    作。”

    解释过后,西胁早智子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点着鼠标操作

    起来。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

    “找到了,是立岛雅夫,没错吧?我们的名册里确实有这个名

    字。”

    和马和卷荣一对视一眼,终于捉到立岛雅夫生前的行踪了。卷荣

    一语速不由得加快道:

    “那个名册,能否给我们看看呢?”

    “嗯,没问题。”

    西胁早智子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这边。这是一个Excel表格,上面记录了姓名和籍贯等信息。根据名册,立岛雅夫的年龄是七十五

    岁,家人和户口所在地是空白的,备注栏显示从今年六月开始便行踪

    不明。

    “我们可以见见这个的负责人吗?”

    卷荣一指着电脑屏幕问道,负责人一栏的姓名写着“中藤恒

    雄”,如果可以的话,想直接找中藤当面了解情况,卷荣一应该是这

    样想的。

    “真的不好意思,”西胁早智子抱歉地说,“中藤老师现在出

    差,他去仙台参加一个研讨会,后天回来。”两人又打听了一些负责人中藤的情况,原来中藤正是NPO法人向日

    葵协会的董事。他本是区政府的工作人员,退休后创立了NPO法人向日

    葵协会,现在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帮助流浪人员的事业中。

    “没能帮到你们,真是过意不去。”

    西胁早智子目送和马二人离开。走出公寓之后,二人又返回了池

    袋站。接下来要拜访的人住在大塚,从池袋站坐山手线只需一站。

    “刚才的女孩子,看着不错啊。”

    听卷荣一这么说,和马问道。

    “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孩?”

    “看起来她有二十多岁吧,这么年轻就在帮助流浪汉,我很佩服

    她啊。要结婚的话,选那种女孩最好。樱庭,你呢?”

    “我就算了吧。”说着,和马脑海中闪过小华的脸。昨天晚上,在东向岛的车站前分开以后,还没有联系过。“倒是卷哥你啊,怎么

    样?那女孩可能还会再联系我们的。”

    “我也算了,反正最后还是逃不过相亲结婚。”

    卷荣一与和马一样,出生在警察世家。卷荣一的父亲和哥哥属于

    国家一类公务员,也就是要走上仕途的人。“谁让我是吊车尾呢?”

    这句话是卷荣一的口头禅。他的父亲非常严厉,卷荣一在家里常常会

    抬不起头。

    马上看到JR池袋站的时候,和马兜里的手机响了。和马拿出手

    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未知的电话号码。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

    耳边。

    “喂,我是西胁,刚才您来过我们向日葵协会的。”

    “刚才谢谢你了。”

    “是这样的,您两位刚走,我就联系了正在出差的中藤老师,然

    后中藤老师说想要看立岛的照片,我就把刚才用手机拍的照片发给了

    他。不好意思,擅自做了这些。”

    “不会不会,没事的。那中藤怎么说?”

    人行横道的信号灯此时刚刚变成红灯,和马停下了脚步,手机里

    传来西胁早智子的声音。

    “中藤老师说,不是他。那张照片上的人不是立岛雅夫。”

    在自家的院子里,七岁的小华紧张地站在祖父三云岩的面前。那

    时,三云家住在中野区的一栋独户平房中,装修是和式风格,院子宽

    敞。

    小华刚刚放学回家,等待着她的是祖父的训练。她每天都要学习

    偷盗的技术和规矩。比起在学校上课,祖父的训练可有意思多了。“小华,准备好了吗?”

    站在小华五米远处的三云岩说道。小华点点头,将绑在额头上的

    方巾拉下来,遮住了双眼,她感觉到三云岩也同样用方巾盖住眼睛。

    “预备,开始。”

    三云岩发出指令,与此同时,小华慎重地向前迈开步子。她的眼

    前一片黑暗,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小华努力让感官变得敏锐,试图去发现祖父。但是,祖父仿佛隐匿了气息,根本不知道他在哪

    里。

    一缕极其细微的气味刺激了小华的鼻腔。小华知道,那是祖父用

    的发胶的气味。原来在这呢,爷爷。小华想着,面向气味传来的方

    向。比想象中距离要近,小华感觉到祖父近在咫尺。下一秒,小华的

    指尖触到了什么。胜负已分。

    小华全力以赴,将迄今为止三云岩传授的技术毫无保留地发挥出

    来。不到三秒的时间,结果已经出来了。听到祖父说“停止”,小华

    摘下了眼上的方巾。她看到祖父站在面前,正在摘下方巾。

    “小华,你拿到几个?”祖父问道。

    小华张开了手掌,四个玻璃球躺在掌心里:“四个,爷爷呢?”

    “老夫是三个。”

    “太好啦!我赢啦!我赢了爷爷!”

    小华高兴得跳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胜利,在此之前两人一直是

    平局。

    这是玻璃球训练,两人分别有五颗玻璃球,可以藏在自己的口袋

    里或袜子里,然后蒙上眼睛。经过一段时间的对峙,在接触到对方的

    瞬间,偷取对方身上的玻璃球。这门训练考验技术的精度和速度,以

    及如何发现藏匿之处,是一种能够锻炼扒手综合能力的训练方式。

    三云岩认真地数过小华手里玻璃球的数量,以及自己手里玻璃球

    的数量,说道:

    “没想到,胜过了老夫……”

    三云岩无限感慨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向屋檐下走去。他坐在走

    廊上,弯起一条腿,大声说道。他的神情并没有懊恼,反而有些许欣

    慰。

    “老太婆,哎,老太婆,你听我说,小华赢了我。她才七岁,就

    赢了老夫。”

    祖母从屋内走过来,脸上带着如平时一样的柔和笑容。她跪坐在

    走廊边说道:

    “你不用那么大声嚷嚷,我都看到了,是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小

    华主要胜在她的速度,她的手刷刷地,很快。了不起呀,小华。”小华满脸开心地笑,点头说:“嗯!谢谢奶奶。”

    “话说回来,”三云岩盘起腿坐下,说道,“再怎么遗传了我的

    基因,小华的才华也太过出众,前途不可限量。她爸爸十五岁的时候

    才赢过我,阿涉直到现在还是平手,小华七岁就赢了老夫。喂,阿

    涉,你不要总是玩游戏了,学学小华,多把精力放在训练上吧。”

    在里面的房间里,阿涉坐在电视机前,手里紧握着游戏手柄,入

    迷一般地玩着游戏。他似乎没有听到祖父的话,眼睛丝毫没有离开电

    视屏幕。

    “阿涉这崽子,都不听老夫讲话。”

    说着,三云岩叹了口气。三天前吃晚饭的时候,阿涉抱怨道自己

    也想要一个游戏机,同学们都有,只有自己没有,太可怜了。看到阿

    涉如此闹别扭,家人都感到束手无策。祖父和父亲都不同意,是溺爱

    阿涉的母亲悦子不知从哪弄来了游戏机。

    “爷爷,小偷是坏人吗?”

    小华天真地问道。她回想起学校的小朋友曾经说过小偷是坏人。

    三云岩略带严肃地说道。

    “啊,小偷是坏蛋,不能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但

    是呢,小华,你记住这一点。偷盗或许将会改变时代。”

    小华一头雾水,七岁的她实在不懂三云岩说的话。看到小华摸不

    着头脑的表情,三云岩笑道。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但是训练并不会结束。”

    “这是什么意思?”

    “你把刚才的玻璃球都给老夫。”三云岩数了数小华递过来的玻

    璃球,从中拿出五个又放在小华的手上。“把它们装在口袋里,我也

    装在口袋里。从现在到晚上八点的四个小时之内,你需要找准时机从

    老夫这里偷走玻璃球,我也会偷走你的。吃饭的时候,写作业的时

    候,甚至洗澡的时候也不能放松警惕。到晚上八点为止,拿到玻璃球

    多的一方获胜。你听明白规则了吗?”

    “嗯!”

    小华大声地回答道。她立刻伸出手,想要从祖父手里抢走玻璃

    球。三云岩敏捷地躲开,向屋内跑去。小华内心雀跃不已,笑着脱掉

    鞋子,爬上了走廊。

    “怎么了小华?看起来没精神啊。”

    小华抬起头,图书管理员同事站在面前。现在是午休时间,小华

    在自己的座位上吃便当,还剩下一半。虽然很对不起做便当给自己的

    祖母,这段时间自己没什么胃口,总是剩下。“没事儿,我挺好的,我在减肥呢。”

    为了缓解尴尬,小华笑道。“喔,我要不也减个肥好了。”同事

    说着便走开了。小华看着掌心闪着光的玻璃球,小华想把它当作祖父

    留下的遗物,于是从家里带了出来。那之后,她一直随身装在兜里。

    在锦系町遇到扒手近藤已经是前天晚上的事了。为什么祖父会与

    和马的祖父樱庭和一坐在一起喝酒呢?小华一直很好奇。难道是偶然

    吗?但若不是偶然,又意味着什么呢?自己很想知道答案,但又害怕

    知道答案。小华感到恐惧,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知道了真相,自

    己的世界将会摇摇欲坠。

    小华收起没吃完的便当,突然看到桌子上的手机亮了。打开手

    机,是和马发来的邮件,内容是“明天白天可以见面吗?”

    明天是星期一,图书馆闭馆,小华没有特别的安排,和马似乎也

    休息。小华简短地回复“好,那明天见”,然后拿起牙缸和牙刷,离

    开座位。

    小华并没有讨厌和马,现在依旧喜欢他。但是自从知道和马是警

    察的那一刻起,小华心中的某个地方崩塌了。曾经在脑海中描绘的未

    来,全部烟消云散。小偷世家的女儿和警察世家的儿子根本不可能在

    一起。

    说分手还是太早,小华最害怕的是,被和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

    份。和马的家人已经看到过自己的长相了,暴露身份也是迟早的事。

    在此之前,必须从和马面前消失,但是用什么理由才能让他接受呢?

    小华一直在苦思冥想,却没有想到好主意。

    小华慢步在图书馆的走廊上。星期天的读者很多,特别是周末会

    有很多小学生。进入十月以来,自习室里多了许多高考生的身影。

    小华已经在四谷的这家区立图书馆工作两年了,她拥有图书管理

    员的资格证,但却是以派遣员工的身份在打工。想要成为公立图书馆

    的正式员工简直是龙门难登。不过,派遣员工的工作内容和正式员工

    没有什么区别,小华感到很满意。今天下午小华负责给小学低年级的

    孩子们朗读儿童书籍。

    “三云。”

    小华正要进洗手间,被人从后面叫住。回头一看,是位资历很深

    的女管理员。她平时戴着眼镜,像一位学者。

    “三云,有客人找。”

    “找我吗?”

    “嗯,我请他在借书柜台前面等你,快去吧。”

    “好、好的。”究竟是谁呢?小华心想,快步沿着走廊向外走去。借书柜台人很

    多,拿着绘本的妈妈们一边照顾小孩子,一边排队。离柜台稍远的地

    方,站着一个男人,小华疾步赶到他身边。

    “近藤,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扒手近藤笑眯眯地,抬眼看着小华。

    “你好啊,大小姐,不好意思啊,打扰你工作。你穿围裙也很合

    适啊。我就是路过这附近,过来看看。”

    “别说谎了。”小华抓住近藤的胳膊,拉到墙边,她担心会被同

    事看到,“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工作?我没有告诉过你吧。”

    “大小姐,回去的时候你不是说了吗?你说自己在四谷的图书馆

    上班,四谷只有这一家图书馆哎。之前的事……”

    近藤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

    “我也稍微调查了一下。就是在锦系町的酒馆里遇到的那个男

    人,我看大小姐你很在意。”

    小华的确很在意,为什么樱庭和一会和祖父坐在一起?

    “我暗中调查了一下。昨天晚上我又去了小酒馆,问了店员。”

    “你问出了什么?”

    “嗯,”近藤得意地挺起胸膛。近藤个子不高,穿着破旧又不起

    眼,与图书馆显得格格不入。

    “店员说,两个人是很多年的常客了,但是感觉他俩不熟。”

    果然是偶然的啊,小华放下了心,那样的两个人有接触,根本是

    天方夜谭的事。近藤只是偶然看到他们坐在一起,仅此而已。

    但是听了近藤接下来的话,小华哑口无言。

    “但是奇怪的是,岩大师好像和那个男人约好了一样,每个月总

    有一次,坐在相邻的位子喝酒,店员也有好几次看到他们两个在谈

    话。这其中果然有隐情啊,大小姐。”

    晚上八点刚过,和马正要回家时,手机响了,是不认识的号码。

    和马一边觉得可疑,一边接了起来。听筒传来一位男性的声音。

    “这是樱庭先生的电话吗?”

    “啊,我就是樱庭。”

    “我叫中藤,NPO法人向日葵协会的中藤,我是从西胁那里知道您

    的电话号码的。”

    拜访池袋的NPO法人向日葵协会的事务所已经是昨天的事情。由于

    西胁的协助,和马了解到被害人有可能不是立岛雅夫,而是另有他

    人。卷荣一与和马立刻回到搜查本部做了报告,但是上级说由于缺少决定性证据,现在先搁置不提。和马打算等正在出差的中藤回到东京

    以后,再问问详细情况。

    “感谢您的来电,我是警视厅的樱庭。中藤先生,您回东京了

    吗?”

    中藤本该是明天回来,和马听电话那头很吵闹,像是在车站里,而且是个大车站。

    “是的,没错。我实在挂心立仔,啊不是,立岛雅夫的事情,所

    以我提前一天赶回来了。”

    中藤说自己在JR上野站,想要尽快地见到和马,现在也没问题。

    和马立刻奔赴上野站,搭档卷哥已经回家了,明天再向他报告即可。

    两人约在上野站的中央检票口见面。和马走出检票口四下环顾,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上前问道。

    “您是樱庭先生吗?”

    “是我,初次见面,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樱庭。”

    虽然从西胁早智子那里听说,中藤已经从区政府退休了,但他看

    上去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很年轻。和马本以为他会是公务员类型的

    外表,实际上更有活力一些。

    走进车站内的咖啡店,两人点了咖啡。交换过名片后,和马立刻

    切入正题。

    “我从西胁那里听说了,我们掌握的立岛雅夫的照片是这个。”

    和马将记录在警视厅数据库里的立岛雅夫的照片摆在桌上。中藤

    拿到眼前,摘掉眼镜,凑近了用力地看,然后说道。

    “真的不是,不是我认识的立岛雅夫。”

    中藤斩钉截铁地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两种可能,在小松川

    的公园里发现的遗体不是立岛雅夫,或者中藤认识的流浪汉用了假名

    字。

    服务生端来了咖啡。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店里仍是爆满,有

    很多年轻的情侣。和马想起,和小华约好了明天见面。案件发生以

    来,已经过了九天,和马还没有好好地休息过,明天是因为换班才能

    休息一天。

    等服务生走开后,和马继续问道:

    “以您的了解,立岛雅夫是什么样的人?”

    “第一次见他是三年前吧,我那时候刚成立了NPO法人。在免费施

    饭的现场见过几次,然后就开始有交流了。他在池袋流浪了很多年,大家都叫他立仔。他不太对别人敞开心扉,属于比较拘谨的类型,我

    个人觉得他过去可能犯过罪。”可能因为年纪偏大,立岛没有工作的意愿。成为流浪汉之前,他

    各处做日工,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的老家在山梨县甲府市,十多岁的时候来到东京,再没有回去过。和马想起来了,立岛雅夫的

    原籍倒是山梨县甲府市。

    “如果是五十多岁的人,我们还能够帮着找工作。但是立岛这样

    年纪比较大的人,就很难帮他了。而且他没有住民票,很难办成低

    保。最关键的是他本人的意愿。也就是说主要是他有没有干劲儿了,帮助那些根本不想被帮的人是极为困难的。”中藤喝了口咖啡,继续

    说道,“我们每个月会办一次免费施饭的活动,立岛每次一定会来,也经常陪我闲聊。但是我们的员工当中,只有我和立岛有接触,可能

    大家觉得他有点危险,或者说很难接近吧。话说回来,警察先生找他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和马点头道,“九天前,江户川区的河岸上发现

    了一具男性遗体,我们查明死者正是立岛雅夫,决定性线索是他记录

    在警视厅数据库里的指纹,立岛在20年前曾因盗窃罪被逮捕过。”

    “怎、怎么会……”中藤瞪大了双眼,一口气喝光了玻璃杯里的

    水,说道,“我不相信立岛雅夫被杀了。”

    “您这么想的依据是什么呢?”和马问道。

    中藤坐正了答道:

    “我正是为了说这件事,才急忙回来的。大概四个月前,立岛雅

    夫从池袋消失了。”

    “人不见了?”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应该是六月上旬的时候发生的事。我从别

    的流浪人员那里听说,立岛雅夫的身体不太好,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

    在他的根据地,也就是地下通道的一个角落里睡着。

    “立岛本人说是由于换季引起的感冒。他的同伴很担心,拿来了

    食物和水,可他一口不吃,一直躺着。同伴想带立岛去医院,可是他

    没有医保,何况他根本付不起医药费。

    “立岛雅夫躺了三天,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有一天晚上,同为

    流浪汉的伙伴,一个年轻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瓶一升装的酒,打算去看望立岛雅夫,结果他的身体已经冷了。”

    “是、是死了吗?”

    和马脱口而出。中藤摇着头回答:

    “据那个男人说,他慌忙打电话给了我。可能他觉得比起叫警察

    和救护车,还是先联系我比较好吧。深夜时候,我急忙赶到了池袋,走到地下通道,那个男人正呆呆地站着。他看到我说:‘不见了,刚

    才他的身体还是冷的,立仔,不见了。’“那个男人为了给我打电话,离开了十五分钟,再回来的时候,立岛雅夫就不见了。立岛当被子盖的硬纸箱,他经常戴的棒球帽,都

    掉在了地下通道的角落里。”

    “那个人——年轻的流浪汉确认立岛雅夫死了吗?”

    “他当时吓到了,没有摸立岛的脉搏。据他本人说,立岛身体是

    凉的。如果那天立岛雅夫就死在池袋了,在荒川的河岸上发现的遗体

    怎么可能还是立岛雅夫呢?警察先生,您不觉得奇怪吗?”

    中藤直直地看向自己,和马无言以对。

    小华走在青山的古董街上,自己平时很少来青山,小华觉得这里

    并不适合自己。虽然是工作日的下午,走在街上的人们衣着时髦。和

    马走在小华的身旁,似乎在想事情,表情有些出神。

    两人和平时一样,约好在月岛站见面,之后和马开车载小华来到

    青山。和马为什么要选在青山约会,小华并不清楚,是他发现了好喝

    的咖啡店吗?小华这样想着,却也没有问什么。两人在车上也没怎么

    对话,和马一直认真地握着方向盘,可能在想案子的事吧。要是这样

    的话,想知道和马在想哪个案子,有可能是祖父三云岩被害的案子

    呢。小华很想知道调查有了哪些进展,同时又在犹豫要不要主动提案

    子的事。

    小华也同样在想事情,她很想知道祖父与樱庭和一的关系。根据

    扒手近藤的消息,两人就像事先说好一般,每月都有一次,在锦系町

    的小酒馆,坐在相邻的位子上一起喝酒。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小

    华很是在意。她也想过问问和马,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决不能让他

    知道祖父的事情。

    “哎呀!小华,这是怎么回事?”

    听和马问道,小华看向自己的右手。糟糕!不知何时,小华的右

    手中攥着一个绑气球的绳子。气球上印着店铺的名字,好像是哪个饭

    店庆祝开业送给路过的行人的。

    小华听到背后有小男孩在哭,回头一看,小男孩紧紧拉着自己的

    母亲,号啕大哭。因为刚才小华在想事情,无意识中拿走了那个小男

    孩手里的气球。

    “这、这个是,刚才那个孩子松手了,我抓住的。我去还给

    他。”

    说着,小华拿着气球向小男孩走去。“给你。”小华边说边递给

    小男孩。他的母亲很过意不去,低头道谢:“谢谢你。你看,我说过

    好多次不能撒手的,快跟姐姐说谢谢。”小男孩抓着气球的绳子,抬头看着小华,哭声更大了。他甩开母

    亲的手,用食指指着小华的脸,仿佛在说,刚才就是这个姐姐偷走

    的。

    “不可以这样子,快跟姐姐说谢谢。”

    男孩没有停止哭泣,依然用指着小华,让人难堪。和马也在身后

    惊惶失措地说道:“要不,我去买果汁吧?”

    这时,有几个很像男公关的人从远处走进了小华的视线。他们一

    共三人,手里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盯着三人的眼睛,小华判断可以

    偷他们的东西。

    小华看向和马,和马正注视着大哭的男孩,注意力不在自己身

    上。这几个像男公关的人走过小华的背后,两秒后,小华的手提包里

    多了一件东西,那是从其中一人拎的袋子里拿走的巧克力味的零食。

    “如果可以的话,吃这个吧。来,给你。”

    小华掏出零食,小男孩胆怯地接了过来。虽然没有完全止住哭

    声,但是能看得出他心情好了很多。

    “谢谢你了,还给他零食。”

    “没事的,不用客气。”

    母亲牵着男孩的手走远了。男孩不停转过头来用责难的眼神盯着

    小华,对不起啦,小华在心中道歉道,继续与和马并肩向前走去。

    “小华。”

    走了一会,和马停下来,严肃地看着小华。小华心头涌起不好的

    预感,自己偷零食的时候应该很谨慎啊,莫非被他看穿了?果然不该

    在刑警面前行盗窃之事,刚刚还是太草率了。

    “小华,我们去这家店看看吧?”

    和马指着一家很高级的珠宝店说道。太好啦,没有被发现,小华

    心里舒了口气。但是为什么要去珠宝店呢?小华心想,脚下随着和马

    的步伐走进店内。

    珠宝店内整洁明亮,天花板很高,古典音乐的声音恰到好处,不

    会让客人感觉很吵。店里有三对顾客,边听店员的介绍边看商品。

    小华与和马并排走着,看着柜台中的珠宝。里面陈列着漂亮的戒

    指,个个价值不菲,小华根本买不起,和马也是吧。但是,和马为什

    么会来珠宝店逛呢?莫非——

    “你好,我想问一下。”

    和马叫住了身旁的一位店员,她个子高高的,露出稍显做作的笑

    容,牙齿整齐得像模特一样。

    “客人您要看哪一款?”“这个,可以拿出来看一下吗?”

    和马指着一个铂金戒指问道。戒指上镶嵌着一小颗钻石,价格超

    过三十万日元。戴着白手套的店员小心地从柜台里拿出戒指,放在铺

    有毛毡的台子上。

    “小华,你试试看。”

    “我?”

    “不然还能有谁呢?”

    听和马如此说,小华战战兢兢地拿起了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

    上,尺寸刚好。“很适合您呢。”店员恭维地笑着,并问道:

    “是送给这位女士的礼物吗?”

    和马咳了一声,认真地说道:

    “是订婚戒指。”

    “阿和,这是怎么……”

    和马阻止小华继续说下去,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没有在开玩

    笑,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想和你结婚。”

    小华很为难,她不是不开心。如果放到以前,或许她会喜极而

    泣,但如今她知道了和马是刑警,已经无法再高兴起来。小华隐隐感

    觉到,自己与和马之间有一个巨大的障碍,而且这个障碍无法跨越。

    “可以再给我们看看其他款式吗?我不太清楚流行什么样的。”

    和马说道,店员点头说:“那么,您看这款怎么样呢?这是今年

    秋天的新款。”

    店员从柜台里取出另一个戒指,钻石比小华手上的更闪。店员继

    续介绍道。

    “这是本店原创的新作品,以四叶草为原型进行的设计,每个叶

    片上都嵌有一颗二十五分的钻石,一共四颗,相互辉映。”

    一看价签,要一百多万日元,这么贵的戒指,让人都不敢试戴

    了。正在小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小华?”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小华的身体僵硬了。什么情况?为什么会

    在这里?为什么是现在?小华的脑海中满是问号,这个声音却不停地

    传入耳中。

    “小华?真的是小华呀,你在干什么呢?”

    是母亲悦子。她戴着玳瑁框的墨镜,身穿白色套装,像是某个公

    司社长的情妇,或是银座俱乐部的老板娘。小华急忙跑到悦子身旁,将她拽到墙角。

    “别和我说话,我求你了。”小华低声说道。

    悦子笑着说道:“我们是母女啊,为什么不能说话?话说小华,那个男人是你的

    男朋友吗?那我更该去打个招呼了。”

    “不用和他打招呼。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踩点了,说是踩点,要抢劫这里的可不是我,是外国

    的窃贼团伙。”

    小华叹了口气,原来是那件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母亲。回头

    看向和马,他正用诧异的表情看着这边。

    “喂,小华,你不会是让男朋友给你买戒指吧?你忘了我说过的

    话了吗?珠宝不是用钱来买的,是要用偷的。”

    完蛋,头好疼。悦子的眼神在墨镜后闪着光说道:

    “小华,偶尔你也偷一次嘛,我帮你望风,‘假装试试’,我教

    过你的呀。”

    “假装试试”是在珠宝店偷戒指时的惯用手法。首先假装有钱的

    顾客走进店里,让店员从柜台里拿出戒指,戴完这个戴下一个。最后

    将其中一枚戒指戴在手指上,若无其事地走出店门。缺点是每次只能

    偷一枚戒指,并且去过一次的店绝不再去偷第二次。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为什么我要偷戒指啊?”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和马站在自己面前。

    “小华,这位是……”

    悦子上前一步,满面笑容地低头行礼:

    “我是小华的妈妈,三云悦子。谢谢你平时照顾小女。”

    “这位是阿、阿姨吗?”

    和马保持着立正不动的姿势,瞪大了双眼看着小华。完蛋了,小

    华心想。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一个拳击手被追

    到拳击台的角落里,马上就要被KO掉。拜托了,有没有谁快点儿丢毛

    巾进来,停止这个比赛!1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三云悦子弯腰坐在和马面前的椅子上,旁边坐着小华。小华的表

    情有些僵硬,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刚才偶然在珠宝店碰到母亲,小

    华也不知所措了。

    “我要一杯咖啡,小华,你也喝一样的就行吧,那个……”

    “我、我也要咖啡,谢谢。”

    服务生在单子上记好之后,走开了。这家咖啡店距离刚才的珠宝

    店很近,刚一进来的时候,三云悦子和小华先去了洗手间。

    “很抱歉这么晚才跟您打招呼,我叫樱庭和马。”

    和马低下了头。三云悦子点着头说。“你好,我是小华的母亲,三云悦子。”

    面前的这位女性散发出妖艳的气息,不知是不是妆容的关系,看

    起来非常年轻,说是三十几岁也有人信。但小华今年二十五岁,她母

    亲的年纪可能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比较之下,小华则更加朴素,和

    马很是开心。不愧是母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和马确信,如果小华

    也认真化个妆,绝对是大美女。

    “话说,和马,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是公务员。”小华急忙回答,“而且他的父亲母亲都是公务

    员,和咱们家不太相配吧。”

    “没有的事儿,小华。那个……我听说小华的父亲在房屋制造商

    公司工作,现在暂时住在金泽,为什么您回东京了呢?”

    “我爱人提前退休了,这个月回东京,不过是瞒着小华的。我们

    现在住在都内的酒店,顺便看看房子。”

    “您二位不回月岛的家住吗?就是小华一个人住的那个房子。”

    “嗯,那个房子有些旧了,我和爱人商量过,想借此机会买一套

    公寓,正好他也发了一笔退休金。”

    咖啡端了过来,三云悦子伸手拿过咖啡杯,喝过一口之后,擦掉

    了沾在杯沿的口红印。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越发妖娆,和马猜测,莫

    非她做过陪酒的工作?由于工作关系,和马经常和陪酒女郎打交道,他觉得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但是为什么,小华的母亲会去陪酒呢?

    “我们一找好公寓,就打算接小华过来一起住。对不起呀,小

    华,吓着你了。”

    说着,三云悦子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一样吐了一下舌头。这个

    动作也很惹人怜爱,女性魅力完全压过女儿小华。

    是这样啊,和马的脑中灵光一闪。和马的父母都要工作,而且祖

    父母也是在警视厅工作到退休,才能保证和马生活充裕无忧。虽说小

    华的父亲在房屋制造商公司上班,果然只靠父亲一个人的收入养活一

    家人还是很辛苦的,所以母亲才会在晚上出去陪酒赚钱。和马感觉自

    己窥探到了三云家的另一面,内心深受震动。

    “我真的很开心,”三云悦子看着和马说道,“这孩子,也不知

    道像谁,特别晚熟,一直没有交男朋友,我之前担心得不得了。但是

    能找到和马你这么优秀的对象,我对女儿也稍微改观了。和马,她是

    个不成器的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哦。”

    “不会,我才是一直被支持的那个人。虽然我的工作很危险,但

    总是能被小华的笑容治愈。”

    “危险的工作?公务员是危险的工作吗?”三云悦子歪头道。小

    华连忙插嘴道:“那个,最近社会不太安定嘛,公务员也很危险的。新闻不是播

    过吗?妈,不知道是哪的,有个男的拿着匕首闯进了市政府呢。”

    看到小华拼命地解释,和马察觉到了小华的想法。警察这个职业

    的确会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想起小华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也受到

    了相当大的冲击,回家时候,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小华一定想亲自给

    家里解释自己的职业吧。

    “对啊,阿姨,社会挺不太平的。”

    说着,和马给小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好好跟家人解释哦。小华

    看到后,轻轻点了下头。

    “刚才你们在店里看戒指是吧,你们是以结婚为目的在交往

    吗?”

    三云悦子看看和马,又看看小华,问道。和马挺直上身,认真地

    回答:“嗯,我是这么想的。我相信小华也是这么想的。”

    “真是可喜可贺啊。”三云悦子双手握在胸前,“小华,跟妈妈

    还这么见外,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日子选的哪一天?结婚会场定了

    吗?可以的话,我们去夏威夷办?”

    “阿、阿姨,还没有聊到细节。”

    听和马这么说,三云悦子双眼放光,向前探身说道:

    “俗话说好事不宜迟嘛,真是的,没有我就是不行。”

    三云悦子从手提包中拿出手账本,翻着日历说道:

    “我看啊……这周的星期五是个黄道吉日。和马,星期五晚上你

    有时间吗?不光是你,也叫上你的父亲母亲一起,我和爱人也会去

    的。”

    “等一下,妈!”小华慌张地说道,“你突然说什么?阿和——

    不是,和马的父母也许早就有约了呢,不要自作主张好不好?”

    “不,小华,阿姨说的对,星期五晚上应该有时间的。”

    母亲应该没问题,就算父亲和自己可能没空,从工作中抽两个小

    时也是可以的。和马的内心有点小雀跃,双方父母见面,这就意味着

    结婚可以被提上日程了。三云悦子劝小华说道:

    “就是啊,小华,又不是订婚仪式那种正式的见面,就是两家人

    在一起吃个饭而已啦。”

    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和马端起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喝干。

    小华好像并不怎么开心,以小华的性格,她可能不喜欢被人强迫,但

    如果不这样的话,就没法向结婚进展了。

    对不起,小华,和马在内心道歉,并暗暗发誓,虽然戒指没有买

    成,但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当晚,和马回到家,吃晚饭时告知了家人星期五双方聚餐的事,樱庭家随之混乱起来。全家人难得都在,和马也说明了在青山遇到小

    华的母亲的事,问父母星期五晚上是否方便。

    “当然方便了,和马,就算有别的什么聚会,我还是会赶来这边

    的。哎呀,真是可喜可贺。美佐子,再给我拿一瓶啤酒吧。”

    父亲典和喝得脸涨红,说道。母亲美佐子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老公,你喝多了。和马,你这也太急了,要好好准备才行啊,现在距离星期五就剩四天了。”

    “妈,星期五是大吉的日子,而且又不是订婚仪式,你不用那么

    正式。就只是两家人见面,吃个饭而已。”

    “话是这样说啊,可……”

    美佐子一脸提不起劲头的表情,从冰箱里拿出啤酒,放到典和的

    面前。正在洗碗筷的祖母伸枝停下手中的活,说道:

    “好可惜啊,我也想一起去。”

    “奶奶,还有机会的,小华还会来咱们家玩的。”

    “那就好。”

    “对了,”父亲典和仿佛想起了什么,“美佐子,我那套西装你

    收到哪去了?和马成人礼的时候定做的那套,我要穿那身去。”

    “我不知道。再说了,老公,和马的成人礼是在八年前,这八年

    你都胖了多少斤了?腰粗得都穿不进裤子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嘛。哎,老妈,你记得放哪了吗?我在和马的

    成人礼那天穿的西服。”

    “我记得好像在二楼的壁橱里看到过。”

    “拜托了,老妈,你现在找出来吧,我想试一下。”

    伸枝不乐意地用毛巾擦了擦手,走出厨房。美佐子问和马说:

    “话说,和马,吃饭的地方定哪里好呢?还是寿司店比较好

    吧。‘寿司政’的包间的话,现在预约还来得及。”

    “寿司政”是樱庭家宴请客人时一定会去的店,位于商店街上。

    它家的菜品味美价廉,有很多回头客。之前小华来的时候就是叫的他

    家的外卖。

    “那个,妈,其实对方已经预约好餐厅了。是银座的一家日料

    店,说是创意菜,不是传统的日料。五年前有个曾在法国餐厅担任过

    厨师长的人开的。”

    “银、银座的……日料店?”美佐子脸色一变,“你怎么不早说

    啊?哎呀,怎么办呐?要去银座,还是得穿和服,而且要预约一下理

    发店,真是忙糟糟的。”

    美佐子说着走出了厨房。祖母伸枝这时走了过来。“典和,西服找到了,我放你二楼的寝室里了。”

    “哦,多谢!那我去试试。尺寸应该不会差太多吧。”

    典和站起身来,走上二楼。

    “母亲,京友禅的那件和服,放在哪儿了来着?”

    美佐子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伸枝又马不停蹄地返回了二楼。

    餐桌上只留下和马和小香二人。小香的晚餐只是用水冲开的蛋白

    粉。

    “咱家人真是太能闹腾了。”小香缩着肩说道,“大哥,你是认

    真的吗?你是真心想要跟那个女孩在一起吗?我之前也说过,她一定

    有什么隐情。”

    “那你说说是什么隐情?”

    “我不知道,这是女人的直觉。”

    “那你纯粹是嫉妒。不甘心的话,你也带男朋友回家啊。我的记

    忆里,自从高中和棒球部的队长交往过三个月之后,你就再也没交过

    男朋友了吧。”

    “才没有。”

    “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固然重要,找男朋友也很重要哦。”

    “啊,气死我了。”小香一口气喝光了冲开的蛋白粉,粗鲁地把

    杯子扔在桌子上,“没有男人强过我罢了,我去跑步了。”

    说着,小香把毛巾围在脖子上,走了出去。餐厅只留下和马一

    人,他把餐具收拾好,放在水槽里,准备去洗澡。在走廊上,他听到

    二楼父母在大声地说着什么。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真够闹腾的啊。”

    回过头来,祖父站在身后,好像刚从洗手间出来。虽然他的右脚

    走路时还有些拖地,好在复健进行得比较顺利。

    “叫小华的那个孩子,要和她父母见面了啊。”

    和一停下脚步,用尖锐的目光盯着和马。直至今日,只要和马被

    祖父从正对面盯着看,身体就会变得僵直。祖父似乎全身都在散发出

    一种压迫感,压倒和马。用剑道比喻的话,就像跟一位具有压倒性力

    量的,比自己段位更高的人对峙一样紧张。

    “是的,爷爷,这周的星期五。可以的话,本来也想请爷爷去

    的,下次还有机会。”

    “和马,你是认真的吗?”

    “啊?”

    和一突然这样问道,和马露出困惑的表情。和一的眼神非常严

    肃。“让自己爱的人幸福,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啊。你

    做好准备了吗?”

    “做、做好准备了。这还用说吗?”

    “那就好,走你自己的路吧!”

    和一转身向走廊走去。什么意思啊?和马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

    望着和一的背影慢慢远去。

    “我绝对不去,死也不去。”

    父亲三云尊说着,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果然啊,小华在心中

    叹气道,就知道父亲会这样。但也许是件好事,与和马的父母一起吃

    饭,简直是噩梦啊!

    “老公,小华好不容易才交到男朋友,你帮帮她的忙不好吗?”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而且她男朋友的父母是公务员啊,我最

    烦公务员了,他们和我这种天性自由的江洋大盗怎么可能聊到一起

    啊。”

    小华切了一块牛排,用叉子叉起放入口中,好吃到下巴差点掉下

    来。今天的晚饭轮到母亲做,估计又是从哪个高级酒店偷来的吧。虽

    然小华内心有些抗拒吃偷来的东西,但如果不吃,三云家恐怕就没有

    能吃的东西了。

    “真让人火大,”三云尊喝了一大口红酒说道,“我要睡了,明

    天还要早起呢。悦子,你准备好了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明天上午,外国的窃贼团伙好像要去抢劫青山的那家珠宝店。时

    间应该是开门营业的同时。虽然不确定他们要用什么手段,但还是准

    备要去给那个团伙来一个措手不及。

    “等一下,老公。”

    悦子的语气十分严肃,三云尊原本抬起的屁股又坐回沙发上。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听我说,老公,这是一个转折点。如果你不来,我就不得不说

    谎了,就当你已经死了吧。”

    “死了?喂,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没办法嘛,只能撒谎说你死了,这样以后也会比较好说。只是

    这样一来,你能想象将来会怎么样吗?如果小华与和马两个人交往顺

    利,结婚典礼、外孙出生、七五三节2、外孙的运动会和学校演出……

    这些你都要留在家里了。但我相信你能忍住的,毕竟你已经死了

    嘛。”

    “外、外孙,莫非……”三云尊张口结舌地看着小华的腹部。真是麻烦,小华毫不客气地

    赶紧澄清。

    “没有外孙,我没怀孕。”

    “是吧,我就说嘛,别吓我好不好。”

    “老公,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啊?怎么样?你来吗?还是不

    来?”

    三云尊慢慢地从怀里拿出手机,一通操作之后放在耳边。过了一

    会儿,电话接通。“哎呀,大晚上的打扰你休息了。星期五那件事

    呢,我这边突然有点事,走不开……嗯,好,我一定会补偿你的,挂

    了。”

    挂掉电话,三云尊用十分强硬的语气说道:

    “我本来星期五要陪横滨的美术品商人打高尔夫,然后晚上在中

    华街吃饭的。我刚才已经拒绝了,这样可以了吧?”

    这算怎么回事,小华原本满心期待三云尊会拒绝出席,结果最后

    的城池也被攻破了,看来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太丧心病狂了吧。小

    华心想要不到时候推说肚子疼,临时放鸽子好了。不,不行,我不在

    场的话,就没人能阻止这两个人了。

    “既然他们是公务员,肯定都很朴素吧。事先说好,要是无聊的

    话我是会提前回来的啊。”

    “你的设定是从房屋制造商公司提前退休的职员,直到上个月都

    住在金泽,现在住在东京的酒店里,准备在附近买公寓。要记住

    哦。”

    “等会儿,房屋制造商是怎么回事?而且我从来没在金泽生活过

    啊。”

    “没办法嘛,难道你要跟人家介绍自己是专门偷美术品的大盗

    吗?随便应付一下就好啦,反正他们也不会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

    “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小华边在法式面包上涂黄油边说道。三云尊发出轻蔑的一笑。

    “哼,公务员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华,可别小瞧我和悦子的演

    技,骗人是我们的工作。”

    “就是,小华,你爸说得对。和马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一定会顺

    利的。”

    放松警惕会没命的,对方可不是普通的公务员,而是在警视厅工

    作的现役警察。

    不管怎么说,星期五终究会到来,小华不由得感到胆战心惊。三

    云尊和悦子完全没有察觉到小华的心事,喋喋不休地聊着。第二天,小华像平时一样来图书馆上班。因为是工作日,图书馆

    人流不多,时间非常宽松。小华坐在借书柜台,翻阅还未归还的书目

    名单。如果长期没有归还,需要查找读者留下的电话号码或是邮箱,打电话或发邮件催促还书,为此需要做好名单。

    借还书的管理系统是两年前投入使用的,是一家大型通信机械公

    司面向地方政府开发的软件。在检索页面输入姓名和出生年月日,就

    会跳出读者的姓名一览。点击需要查找的读者姓名,就能看到他的登

    录信息和借书记录等。

    “三云,我去一下参考资料室。”

    说着,坐在小华身旁的女管理员站起身,走出柜台。现在借书柜

    台只剩下小华一人,但从目前馆内的情况来看,一个人也可以应付得

    来。她目送女管理员去参考资料室后,小华看向手边的键盘,试着在

    检索栏输入“YINGTING HEMA”几个字。她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是随便

    输入看看。

    但是检索结果是零。怎么回事?小华吃了一惊,自己与和马就是

    在这个图书馆的借书柜台相识的啊。和马来还过好几次书,并以此为

    契机才能跟坐在借书柜台的小华搭话,有了几次交谈。这是一年半以

    前的事。

    突然有一天,和马像往常一样来还书,神情有些紧张。平时两人

    会聊些闲话,比如天气和最近很火的电影什么的,那一天和马的表情

    极其认真,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小华目送和马离开后,发现他刚还

    的书里面夹着一封信。小华怕被别人看到,慌忙把信藏到自己围裙的

    口袋里。下班以后小华读了这封信,虽然不是情书,但上面写着“如

    果可以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吗”。第二周,两人去吃饭了,几次约

    会之后,开始交往。

    所以,居然没有和马的检索结果,太奇怪了。和马确实来还过

    书,而且小华亲眼看到过好几次和马还书的场景。这是为什么呢?小

    华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敲下了几个字。这次她在检索栏只输入了姓

    氏“YINGTING”,检索结果为三个。

    小华看到结果之一的姓名为“樱庭和一”,是和马的祖父。上个

    星期,去樱庭家吃咖喱的时候,曾和他打过照面。他很瘦,让人感觉

    难以接近。

    小华点开了樱庭和一的借书记录,其中很多是历史小说,从书名

    来看,多为江户时代的推理小说。不愧是曾经的警察,就连看的书都

    是这一类的。

    也就是说,和马是受祖父拜托,才到图书馆还书的。回头想想,和马每次都是快要闭馆的时候过来,或者是夜间延长开馆的时候。“那个……”

    “啊,你好。”

    小华赶紧关掉检索页面,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位中年男性站

    在柜台前,想要预约一本书。小华接过他的借书卡,询问了他想要预

    约的书目名称,在电脑上登记了预约信息后,将借书卡还给了对方。

    但是……小华看着中年男性离去想,和马的祖父住在东向岛,为

    什么要特意到四谷的图书馆来借书呢?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但小华心

    里并不想承认。

    理由就是我,因为我在这里上班。小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思维

    太跳跃了。但是和马的祖父找我有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小华恍然大悟,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好,周

    围没有人发现,她又默默地坐下了。

    为了让和马遇到我吗?让自己的孙子帮忙还书,和马才会光顾这

    里,然后结识了图书馆的女管理员,与她交谈。

    虽然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事实摆在眼前,让人不得不这样想。

    樱庭和一的借书记录,也在自己刚与和马交往的时候戛然而止。

    小华突然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凉意。虽然他们谈不上命运的相遇,但小华很感谢上天能让自己认识他。没想到,两人的相遇竟然可能是

    被他人安排的,心里不舒服也是理所应当。

    恐怕和马还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听祖父的话,帮忙跑腿来还书

    的。只有樱庭和一知道事情的真相。

    话说自己还没有归还手表。小华想见樱庭和一,将自己一大堆的

    疑惑问个清楚。除了和马的事情,还有他和祖父三云岩的关系。看来

    只能下班之后去樱庭家一趟,小华打定了主意。

    “小华,你这就跑不动了?才跑了三公里呢。”

    “三、三公里?我已经跑了三公里了吗?”

    “看一下不就知道了,那边有显示你跑了多远。”

    “求你了,我到极限了,这个跑步机,怎么停下来啊?”

    小华原本到东向岛来是想见樱庭和一,不知为何却出现在健身房

    的跑步机上。樱庭香在旁边的跑步机上若无其事地跑着。

    小华下班之后到了樱庭家,可是按了几遍门铃,都没人出来开

    门。小华绕到后院,趴在狗屋里的东跑出来,摇着尾巴欢迎小华。毕

    竟也不能向东问话,小华和东玩了一会之后,便返回车站。走在半

    路,偶遇了樱庭香。“你有时间吧,陪我去个地方。”听她这样说,小华还以为要去喝个茶,就满不在乎地去了,没承想居然被带到了健身房。小华被强行换上租来的运动服,回过神来,已经在跑步机上跑

    起来了。

    “求你了,小香。这个跑步机,怎么停下来啊?”

    “真拿你没办法。你太缺乏锻炼了。”

    小香伸过胳膊,按下了小华跑步机面板上的一个按钮。机器慢慢

    地放缓速度,终于完全停了下来。小华从跑步机下来,双手撑在膝盖

    上,喘着粗气。多久没有这样跑过了?好像上班之后就再没有了吧。

    “你这样不行啊。”听到上面传来的声音,小华抬起了头。小香

    也从跑步机下来,双手叉腰道,“这样怎么能做警察的妻子呢?体力

    太差了。”

    “我觉得这和体力没有关系。”

    “有关系!想和我顶嘴,还早了一百年呢。”

    健身房的机械区旁边就是打拳的拳击台。拳击台上现在没有人,有几个戴着拳击手套的男人在拳击台下面打着练习手靶。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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