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09-09-01作者简介:汉族,重庆人。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文法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2009年第海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936期JournalHainanRadio&TVUniversityGeneralSerialNo.36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文法学院,北京100031)人们曾对十七年文学的创作成就给予了比较多的批评与否定,但那个时代的许多作品在文学史上仍然有着他们自己独特的价值和意义,特别是农村题材的小说占据着特别重要的地位。最为突出的表现就是贡献出了赵树理、孙犁、周立波、柳青和三里湾、铁木前传、山乡巨变、创业史等经典作家作以及山药蛋派、荷花淀派、茶子花派等当代文坛上仅有的几个文学流派,在表现当时农村生活状况和农民精神面貌的同时,塑造了丰富多彩的农民形象,在民风民俗描写上取得的突出成就,也越来越受到文学史家和文学评论家的重视。关键词:十七年;小说;农村题材;作家;作品;流派中图分类号:文章编号:1009-9743(2009)03-0009-06曾经有一段时间,人们对于1949年至1966十七年间的文学创作成就给予了比较多的批评与否定。近年来,人们的认识有了新的变发现那个时代的文学创作并不是一无是处,许多作品在文学史上仍然有着他们自己独特的价值和意义。在十七年的文学创作中,小说创作的成就是十分突出的。而在那个时代的小说创作中,农村题材和革命战争历史题材的创作又占据着特别重要的地位。特别是在中国现代文学与中国当代文学交替之际,农村题材小说最先实现了平衡过渡,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十七年农村题材小说能够在当时的文坛上几乎是一枝独秀,其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农民问题始终是中国革命的首要问题。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革命,在将近30的浴血奋战中,完成了两件对中国历史产生重大影响的业绩:一是通过武装斗争夺取政权,建立了人民民主专政的新国家;一是通过土地改革,彻底摧毁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土地所有制,实现了耕者有其田,实行了新的土地所有制。特别是农业合作化运动形式开展的农村社会主义改造运动,将目标对准了传统的土地观念,要求广大农民从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靠个人劳动实发家致富的梦想中清醒过来,从几千年的小生产者的生产方式和传统观念中转变过来,条从未有过的集体致富道路。这不仅对于刚刚获得土地的农民是一场痛苦考验,也极大地吸引着许多来自农村、在感情上与农民血肉相连的作家的关注。因此,十七年反映现实生活的小说中,农村题材所占的比重最大。其次,农村题材小说有着其他题材所不具备的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既拥有着从五四新文学到解放区文学以来农村(乡土题材小说形成的传统优势,又拥有着丰富多彩而又激动人心的现实生活素材和感受。五四新文学诞生以来,农村(乡土)题材小说创作一直保持着旺盛的生形成了以鲁迅小说为代表的以揭示乡村疾苦、表现农民生活艰辛、探索与改造国民性为特征的启蒙主义,和以沈从文为代表的以崇尚原始生态、歌颂民间生活、美化自然风光为特征的田园浪漫主义两大风格流派。而在解放区文学创仅最先取得了重大突破,而且形成了广泛影响,甚至被树为了解放区文艺运动的旗帜。如果说五四新文学传统,十七年农村题材小说的创作增加了历史的厚重感,那么,放区文学的成就则对当代文学的创作产生了直接的影响。以第一次文代会作为开端的当代文第一次文代会标志着长期被分隔在国统区与解放区的两支文艺大军的胜利会师,但是,统区来的作家还需要有一个较长的时间来适应新的生活,调整和改变自己的创作风格,而当时活跃在文坛上的,主要是来自解放区和在解放区文学影响下成长起来的作家,特别是以赵树理、孙犁、周立波、柳青等为代表的在解放区文学中取得过重要成就的作家。十七年农村题材小说的价值与意义,最为突出的表现就是它为中国当代文学史贡献出了赵树理、孙犁、周立波、柳青等经典作家,湾、铁木前传、山乡巨变、创业史等经典作品,以及山药蛋派、荷花淀派、派等当代文坛上仅有的几个文学流派。赵树理是一位同时在中国现代文学史和中国当代文学史上都取得了重要成就的不多见的作家。1955年发表的三里湾是我国第一部反映农业合作化运动的长篇小说,作品最成功的部并不是办农业社的过程和两条道路的斗争,而是新的时代环境中农民们的日常生活,农民们如何在个人致富还是集体致富的社会矛盾中进行的家庭矛盾的调整、人际关系的处理,特别是新旧风俗的变化所引起的伦理道德观的变化,及由农业合作化运动引起的农村生产关系的变革对农民内心世界造成的影响。作品中所占篇幅最多的也不是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王金生与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范登高的斗争,而是围绕着扩社和修渠而展开的入社和分家的故事。作品塑造得最成功的人物,也不是合作化的带头人王金而是热衷于个人致富的党员范登高,以及等有着鲜明个性特征的落后的富裕中农。作家最看重、最关心的主题,与小二黑结婚一样,仍然是年青人的生活和他们的未来,小说从三位青年人马有翼、范灵芝和王玉梅在扫盲班的微妙关系开始,而以三对新人终成眷属作为结束,仍然还是原有的创作套路。赵树理是一个在中国民间传统文化浸淫和五四新文学熏陶下成长起来的有政治头脑和革命热情的农村知识分子。自觉的农民立场形成了赵树理小说特有的叙事美学和艺术风格。赵树理作为普通农民的代言人,总是能够相当尖锐地揭示出农村基层的生活状况和普通农民的心理愿望。他的小说大多围绕着农村旧势力和新政权中的坏分子来展开矛盾冲突,表现农村日常生活中的小人小事和普通人的思想感情。同样是描写土改运动,明显不同于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等,写的不是土改故事,而是土改时期的农民故事。同样是描写农业合作化运动,他的三里湾也不同于李准的不能走那条路、柳青的创业史、浩然的艳阳天等,不是按当时的政策精神来展开两条道路的斗争,而是把主要笔墨用于描述农民的生产关系、家庭关系、恋爱婚姻以及道德观念,判的主要矛头,只是对准那些对农民危害最大的农村基层政权中混入党内的坏分子和蜕化变质的坏干部等。这是一般的民间艺人和通过体验生活来表现农村面貌的知识分子作家常常难以做到的。虽然,赵树理小说也存在着自身的局限,赵树理在作品中描绘了农村基层组织的严重不纯,描绘了有些基层干部是混入党内的坏分是化装的恶霸地主,这是赵树理同志深入生活的发现,表现了一个作家的卓见与勇敢。工人日报1980年22日。是艺术视野的仄逼,二是在创作方法上对事件的重视。但它在文学史上自有其不可替代的独特价值,一方面,它不同于其他乡土和农村题材的作品,不仅反映了农民的生活和农村的面貌,且真正站在农民的立场上,以农民为对象,民说话。所以,无论是在内容还是在形式上,都不是对五四新文学传统的割裂,而是一种补充。另一方面,它还体现了一种独特的知识分子的人文精神,宁可不写也不盲从。这是中国的知识分子最可宝贵而又日益稀少的精神财富。 1950年代创作的山地回忆、风云初记、铁木前传等, 继续保持着他在 1940年 代创作荷花淀、芦花荡、嘱咐、吴召儿、 村歌等小说时形成的清新优美的文风, 保持着 对小说的散文化和诗化的追求热情。但他在 1956年创作他最后一部小说 已经透露出了精神上的困惑。铁木前传历来被看作是一部反映农业合 作化运动的优秀文学作品, 但是, 在作品中, 农业 合作化运动其实只是一个时代背景。孙犁在创 作中关注的其实是人性, 努力想挖掘的也只是不 同时期人们生活中的真情实感, 并自觉或不自觉 地流露出了作家对北方农村人情美、人性美的向 往和赞美。从铁木前传的艺术构思来看, 作家 原本是希望通过木匠黎老东和铁匠傅老刚两个 老人在土改前后的交好与交恶, 来反映人们在生 活有了变化之后人际关系出现的变化。可是, 第六章开始,一个叫小满儿的姑娘出现后, 悄地取代了铁匠和木匠,甚至取代他们的后代六 成为了故事的主角。于是,故事的发 展完全改变了作家的初衷, 故事也无法按原来的 思路发展下去了。因此, 从结构意义上来说, 木前传实际上是一部没有完成的作品。孙犁小说曾以描绘冀中农民在民族战争中 表现出来的 美的极致和白洋淀青年妇女的优 美形象而著称, 那些活色生香的女性形象, 往往 成为小说的亮点, 总能给读者和文学史留下难以 磨灭的记忆。那么, 铁木前传中给人们留下最 深印象的女性是谁呢? 显然不是九儿, 而是小满 儿。但是, 小满儿却是一个爱打扮、爱漂亮、不安 分、不上进的个人主义者, 即使作家对她充满同 情和希望, 她自身也存在着进步的可能, 但在崇 尚集体主义的当代主流文化中, 她是不可能成为 作品主角, 更不能成为歌颂对象的。然而, 对这类生动活泼、无拘无束、喜爱天性,甚至带点 妖娆之气的美好女孩却情有独钟。在完成铁木 前传的七年前, 他曾在村歌和山地回忆中 塑造了两个不同的美好女孩。一个是年轻漂亮、 性格泼辣, 又爱唱戏而 方圆闻名的人物双眉, 一个是既勤劳能干、淳朴善良, 又聪明泼辣、尖刻 刁蛮, 有着复杂双重性格的妞儿。双眉几乎没有 引起大家的注意, 而妞儿却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 赏。但是, 七年后, 当双眉发展成为小满儿后, 加咄咄逼人,让人不敢正视; 而当妞儿身上勤劳 能干、淳朴善良的品性集中到九儿身上时, 却失去了光彩,只是成为了进步女性的化身。而 妞儿身上聪明泼辣、尖刻刁蛮的性格集中在小满 儿身上时, 小满儿却光彩照人, 成为了生活中熠 熠生辉的鲜活形象。铁木前传的故事虽然没 有完成, 但作品对当时人们的精神状态和思想意 识的变化的表现, 仍然是当时同类作品中最为杰 作为一个作家,周立波成就不小、名气却不 其文学价值一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在同时代的农村题材小说家中, 周立波既是最具传统 文人意味的, 也是受西方文学影响最深的, 文程度也是最高的。在1950年代以前, 他就在文 学翻译、文艺理论和文学创作等多个领域有所成 1950年代后,周立波的创作才真正进入了一 个高峰, 长篇小说铁水奔流是当时反映工业题 材作品中的佼佼者, 而短篇小说禾场上、山那 边人家和长篇小说山乡巨变等反映农村题材 的作品, 则充分显示出了他的艺术才能和个性特 响了一批湖南青年作家的创作,并形成了一个具 有独特艺术个性的 暴风骤雨和山乡巨变表现了中国农村两次巨大变革, 是周立波最为人称道的两部作 品。前者表现的是东北解放区的土改运动, 后者 表现的是湖南山乡的农业合作化运动, 在内容上 文革后孙犁所作的几篇芸斋小说, 实际上已不是文体学意义上的小说, 而是杂感或随笔式的小品。 有着内在的连续性, 但在艺术风格上, 却发生了 阳刚转向了阴柔。如果说暴风骤雨是 一支时代主旋律的鸣奏曲, 那么山乡巨变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