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时报记者 王振雅)“打疫苗是儿童的事，老人打什么疫苗?”
一场疫情，深刻地改变了许多人对这一观点的认识。临床数据显示，许多老人最后住院甚至死亡，是因为流感、肺炎等感染性疾病，而这些疾病，通过接种疫苗完全可以预防。
疫苗认知率低、预防接种体系不健全、老人专属疫苗少……是我国老年人疫苗接种的现实窘境。今年两会期间，多位政协委员呼吁，必须像重视儿童疫苗接种那样，重视老年人疫苗接种。
健康时报总第1699期3版报道
不被重视的老年疫苗
一场肺炎差点“要了老命”
63岁的张梅(化名)因高烧不退，被送到医院抢救，折腾了一个多月，最后“捡回了老命”。一开始，只是有感冒症状，高烧不退，没有精神，没想到一周后，竟然呼吸困难，原来是肺炎链球菌感染引起的肺炎。张梅后来才知道，如果当初接种肺炎疫苗，就不会经历这次危机。
根据2020年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数据，对于5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四种疫苗——流感疫苗、肺炎链球菌疫苗、带状疱疹病毒疫苗、破伤风疫苗，能起到非常有效的预防作用。
以北京为例，北京市对60岁以上人群接种肺炎疫苗的成本效益进行研究，结果显示，接种疫苗可明显减少因发生肺炎及相关疾病而发生的医疗及相关费用，减少住院发生和缩短住院天数。接种疫苗每投入1元产出效益为6.19元。
上海市长宁区对接种肺炎疫苗的老年人进行效果评估，结果显示半年内、一年内肺炎疫苗保护率分别为87.44%、85.83%，60 岁以上老年人肺炎疫苗和流感疫苗联合接种对上呼吸道感染的保护效率为60.00%，明显缩短因上呼吸系统感染而导致的住院天数。
“目前肺炎球菌肺炎是有疫苗可以预防的，世界各国都推荐重点人群接种肺炎球菌疫苗。”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呼吸疾病中心主任贺蓓介绍，我国有大量的患有呼吸道慢性病的患者，如果老人本来就患有哮喘、慢阻肺、支气管扩张等呼吸系统慢性病，或者有心脏疾病或者肾脏功能不全等问题，就更加需要接种疫苗来预防肺炎的发生，降低合并感染带来的疾病风险。
然而，在我国肺炎链球菌疫苗与流感的接种率并不高。
全国政协委员、东莞市疾控中心主任张巧利告诉健康时报记者，在我国老年人接种疫苗方面不像儿童有健全的疫苗接种信息系统，从目前部分地区的公布数据来看，老年人流感与肺炎疫苗接种率一般不足5%。
“老年人疫苗接种率低与大部分老年人缺乏疫苗知识有关。”张巧利委员介绍，有的老年人认为打疫苗是小孩的事，不知道自己也应该打疫苗，更不知道该打什么疫苗。在北京市，提供免费肺炎球菌疫苗接种后，仍有13.50%的人拒绝接种，其主要原因是：认为自己健康、患肺炎的几率小。
除了公众对疫苗认知缺乏以外，疫苗可及性也是影响疫苗接种率的重要因素。在我国，没有统一的老年人接种系统信息模块，缺少老年人专属疫苗，老年人想打疫苗也不知该去哪打。
老人在北京方庄社区卫生中心接种疫苗。北京方庄社区卫生中心供图
种类不足
只能去国外接种
在老人接种的疫苗中，疫苗种类不足是国内老人面临的一个常见问题。
以肺炎疫苗为例，目前有23价多糖疫苗和13价结合疫苗两种，主要是针对预防肺炎链球菌性疾病。然而，在国内，13价结合肺炎疫苗目前只获批适用于儿童，老年人接种还未获批。
中华预防医学会疫苗与免疫分会编写的《肺炎球菌性疾病免疫预防专家共识(2017版)》指出，成年人易感人群和危险因素，包括年龄>65岁。有统计数据显示，老人肺部感染的死亡率为36%，而80岁以上老人肺炎的死亡率则在50%以上，在世界卫生组织2018年发布的一个公报中，下呼吸道感染位居死因的第四位。
此次新冠肺炎对于老年人的伤害也是最大。中国疾控中心发布了从2019年12月31日至2020年2月11日期间的72314例新冠肺炎流行病学特征分析报告。这份迄今患者人数最大的新冠疫情研究显示，新冠肺炎死亡率与年龄呈正相关。感染新冠病毒后的死亡率从30岁的0.2%，上升为60~69岁的3.6%，70~79岁的8%，到80岁以上则高达14.8%。在1,023名死亡病例中，81%是60岁以上的老人。
“这其中大部分与肺炎球菌有关。”江苏省疾控中心副主任朱凤才教授介绍了他最近一项研究，通过分析1月22日至2月2日257例的新冠肺炎患者的病原菌情况，结果显示，94.2%为混合感染，新冠肺炎病毒合并肺炎链球菌感染检出率为59.5%(153例)。
“研究说明，如果老人接种肺炎疫苗，有可能减少新冠肺炎中出现的混合感染情况。”朱凤才教授介绍。
2016年，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发布《中国成人获得性肺炎诊断和治疗指南》指出，年龄大于65周岁，及伴随有慢性肺部疾病、心脑血管疾病、糖尿病、慢性肾功能衰竭等疾病的，长期居住养老机构、以及吸烟者，推荐接种肺炎疫苗。
近几年，在北京、上海、昆明等越来越多的城市给60岁以上的老人免费接种23价肺炎疫苗。
“23价肺炎疫苗成人五年后需要再接种，否则抗体就下降了，而且第二次接种不如第一次接种效果好。WHO提倡老年人打两针，比如先打一针13价，一年后再打一针23价。或者先打一针23价，一年后再打一针13价。”中国疾控中心流行病学首席科学家曾光教授介绍，这两者优点结合起来，不用五年一次再重复接种。
2014年，美国国家免疫实践咨询委员会(ACIP)就已推荐：所有5 岁以下儿童及65岁及以上老年人都应接种13价肺炎结合疫苗。我国香港更是推荐50岁以上长者接种。13价肺炎疫苗已经进入全球100多个国家的免疫规划当中，是全球使用最为广泛的肺炎球菌多糖结合疫苗。
由于13价疫苗在国内没有获批被用于老人，许多老人不得不去国外接种。北京一位不愿具名的退休儿童医院教授，谈及自己与老伴儿出国打疫苗的经历，“我利用出差的机会在韩国打的是13价肺炎结合疫苗，这个疫苗在我国只能儿童打，老人还没有获批。”
政协委员呼吁：
像重视儿童疫苗一样重视老年疫苗
接种疫苗不是儿童的“专利”，老年人健康同样需要免疫保护。
今年两会期间，提出“默哀一分钟”的全国政协委员冯丹龙，另一份重要的提案就是建议促进老龄人口疫苗接种的提案。
冯丹龙委员做过一个测算，按我国当前老年人口总数和老人的人均医疗支出推算，目前我国60岁以上老年人年医疗支出就已超过5000亿元。同时，老人患病后对其家庭连带造成看护负担，产生的间接经济损失更是难以估量。
目前，不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肺炎均是老年人重要的致死原因之一。根据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病原学监测及一项研究结果显示，老年人肺炎住院病例中22.2%与肺炎球菌有关，住院病例的医疗直接成本平均约为18138元。
冯丹龙委员表示，通过加强我国老龄人口疫苗接种，并提高疫苗整体接种率，实现疾病预防关口前移是一个可行的途径。
对此，冯丹龙委员建议，参照现行儿童免疫规划机制，建立一套适合老年人的疫苗接种规范机制。确定一批老年人专属、免费接种的免疫规划疫苗。针对老年人常见多发且医疗负担重的疾病，将相应预防性疫苗纳入免疫规划，由政府统一采购，免费提供给老人接种。
全国政协委员张巧利也建议，逐步推动将更多疫苗、更多人群纳入国家扩大免疫规划。
“在老年人群中，流感与肺炎带来的疾病负担相较其它疾病更重。而且老年人基础病较多，感染流感和肺炎后，疾病会比年轻人更严重，住院率也高、医疗费用也相对会多。”张巧利认为，鉴于我国老龄化社会的现状，将流感与肺炎疫苗纳入国家免疫规划，让全国老年人免费接种这两种疫苗有一定的现实必要性。而且，流感和肺炎疫苗都是比较成熟的疫苗，多年来验证它们是安全有效的，在我国许多城市也已纳入免疫规划。
此外，目前我国老年人专属疫苗严重缺失。贺蓓教授介绍，目前我国的肺炎13价疫苗说明书里仅规定6周龄-15月龄宝宝可以接种，用于成人的只有23价疫苗。目前证据表明13价肺炎疫苗免疫效果比23价效果更好，在全球上市很多年，安全性和有效性都有一定验证。很希望可以有更好的疫苗用于国内。
冯丹龙建议国家药监部门应加快老年人专属疫苗的审批审评速度，尤其是国外许多国家已经获批，并使用成熟疫苗，给予审评绿色通道等，促进老年人专属疫苗的可及。
参考文献：
①刘聚源，纪文艳，吴疆.北京市老年人肺炎多糖疫苗接种成本效益分析.中国公共卫生，2011，27(2)，191-193.
②江燕，庞红，张泽申等.上海长宁区社区老年人接种肺炎疫苗后免疫效果评估.职业与健康，2016，32(20)：2819-2822.
③刘刚.通过手机 App 开展老年人流感疫苗和肺炎疫苗接种知识宣教效果的调查.中国公共卫生管理，2018，34(2)：205-207.
④中国疾控中心，新冠肺炎流行病学特征分析报告.中华流行病学杂志，2020，41(2)：145-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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