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雨

文/ 姚思佳

看过许多地方的雨，妩媚的江南烟雨，苍凉的漠北冷雨，却独独钟爱家乡的点点清雨，清透柔暖，惹人眷恋。

我自小就喜雨，据奶奶说，我出生那天久旱逢雨，暴雨下了半个多月，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注定，与雨结了缘，总觉得透过那朦胧水幕可以抓住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珍宝。

家乡的雨总是温柔细腻的，淋淋漓漓地敲打着地面，溅起无数晶莹的小水灯笼，玲珑剔透，可爱的紧。儿时的我，每逢下雨便爱缠着奶奶出门踩水去，穿上小小的雨衣，小小的雨鞋，便如脱了缰的小野驹，在满世界的迷茫里撒着欢。瞅准了一个浅水小坑，猛地往里一蹦，溅起一朵朵浅碎的浪花，扭着头朝着奶奶咯咯地笑，溅起的那些细碎的水珠，斑驳了整个童年的梦幻。

不久前回到家乡，正值雨季，入了秋，便该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了。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畏寒的，从前爱陪我在雨地里撒欢的奶奶，如今也要在膝上搭上一条毛毯，叨叨着：“这雨也不停了，耐不住喽，耐不住喽。”这雨寒吗？我站在廊下，忍不住伸手接住几丝细雨，触到掌心，明明是一脉温暖呀，家乡的雨，哪怕是秋雨也是暖的哩。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出神的望着外面的雨景，雨滴打在院子里高大的枣树叶上，伴着习习秋风，发出沙沙的摩梭声，将我的思绪引诱到了很久以前，也是在这棵枣树下，每每待月亮爬上梢头，黯淡的黑幕被点点星子悄悄装饰的时候，便是我最快乐最惬意的时光。依偎在奶奶怀里，看着她手里的蒲扇摇啊摇，一个个神奇有趣的故事，便也踏着淡淡的月光，携着历史的厚重徐徐而来。偶尔也能看见幽暗的草丛里绽放着星星点点莹绿的光，为这美好的夏夜披上梦幻的光泽，听着听着，耐不住两个眼皮的打架，便依靠在奶奶的怀里睡去，旁边的躺椅上，爷爷的鼾声早就打得震天响了……

“乖乖，下雨了，天凉，披件衣裳。”奶奶轻轻地在我肩头搭上外套，也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穿上外套，撑上伞，沿着小路走着，如今的家乡早已铺上了平整的柏油路，再也找不见儿时爱踩的水坑了。路两旁的梧桐高大挺拔，宽大的叶子边缘已经发了黄，中心的部分仍然倔强地泛着绿意。雨水打在梧桐叶上，仿佛奏响了独属秋天的交响乐。不知不觉走到了东头的荷塘，没有接天莲叶，映日荷花，此时的河塘多少有些荒凉，几支残荷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像大海中漂泊的一叶孤舟，形单影只，秋雨到真是有几分残忍。荷塘的深处，阿伯正披着蓑衣，摇着小船，大大的斗笠遮住了他黝黑的脸庞，白色小褂下黑色的裤腿卷至膝盖。远远的看见我，便向我招着手。淅淅沥沥的雨，宛若调皮的孩子往他的小船里跳，不禁想起苏轼的那句“白雨跳珠乱入船”到真真有几分意趣呢。“伯伯这儿刚好捉了几条鲈鱼，鲜活肥美着哩，拿条回家煲汤，美着呢。”阿伯说着便提着鱼往我手里塞，朴实憨厚的笑着。

提着鱼，漫不经心地踏上回家的路。家家户户的烟囱仿佛提前说好了似的，不约而同的升起袅袅的炊烟，在朦胧的雨幕下看不真切，更平添了几分悠远的意境。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吠和婴孩的啼哭，更令整个村庄都蒙上缥缈的静谧，显得灵气而浪漫。

吃罢晚饭，天还透着微亮，雨似乎小了些，打在窗棂上，不似之前那般叮咚作响，而是叮叮哒哒的，好像一只轻盈的小夜曲。院子里渐渐升腾起了袅袅的雾气，站在远处看，院里的枣树都不十分真切了。奶奶半躺在摇椅上，手里还打着要给我织衣的棉线，昏黄温暖的灯光下，鬓角的银白刺伤了我的眼。终是耐不住困意，待我再转头，老太太已经歪着头睡得熟了，老花镜斜斜地挂在鼻梁上，手里还攥着那那团棉线呢。

我是最喜欢在雨天开着窗睡觉的。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雨打在窗帘上的叮咚，打在枣树上的沙沙，打在草草地上的滴答，仿佛儿时奶奶在耳边呢喃哼唱的小曲，让人安心愉悦。

下完雨的早晨，空气是清清爽爽新新的，散发着一种像薄荷般的香气，令人身心愉悦。吃早饭时，偶然听见父亲与爷爷的谈话，老家要拆迁了。我顿时有些发愣，直至坐上返程的车才反应过来，透过车窗往回望，小小的村庄仍沐浴在雨后轻柔的阳光下，仿佛温柔的母亲冲着我微笑，心头不禁泛上点点酸涩，拆完了迁，我上哪再去寻找一场清透温暖的雨呢？想来也唯有在梦境的深处，也才能接上一捧魂牵的雨水了吧……

作者简介：小女子不才，吴越人士也。姓姚，字书瑜，取“知书达理，怀瑾若瑜”之意，生于癸未年，今已于世十九余载，现求学于古都金陵。上有双亲，身体康健，性俱善温。吾非家中独子，又有一弟，年十五，性甚顽劣，令吾甚忧。吾性温和，娴静少言，待人以诚，虽才学浅陋，然好读文学书卷，常独坐一隅，拜读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