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到上海

有人说，经过时间的沉淀，事物的价值才能被人们认识到，也有人认为不尽如此。众所周知，享寿37岁的梵高一生画了800多幅油画，1000多幅素描，几乎全都无人问津。其在世时唯一卖出的作品是他的《阿尔的红色葡萄园》，时间是在1890年初，以400法郎卖给了比利时收藏家安娜·博奇，几个月后梵高去世。1906年安娜以10000法郎将此画卖给了一位俄罗斯人。如今他的很多作品都可以拍到几千万美元，可以肯定这是梵高生前所不敢梦见的。

很多时候，浮躁而短视的世人确实无法一下子看清事物的价值。那些有价值的东西往往被厚厚的灰尘所遮盖，被坚硬朴素的外壳所包裹。德国地质学家魏格纳在1912年提出“大陆漂移说”，结果遭到绝大多数同行的反对，这种待遇令我们自然地联想到伽利略、达尔文，乃至准晶体的提出者以色列化学家谢赫特曼。1982年谢赫特曼率先发现有悖于当时认知的准晶体现象，为此他不得不离开所在的研究小组。直到2011年，他荣获诺贝尔化学奖，他的成就才被正式认可。人们指出，他的发现改变了200年以来人们对于固体物质的认识。魏格纳在世时，他为自己辩护说：“我认为旧观念的寿命不会超过十年”。结果直到1960年代，人们才正式承认大陆漂移说。此时，距离魏格纳去世过去了三十多年。

人类为什么要把先知和真理禁锢在漫长的时间里呢？难道说真的只有仰赖时间这位神奇的工匠才能够琢开璞玉的石头外壳而让美玉惊艳现身吗？当然不是。在科学史上，几乎所有伟大的发现在它们问世之初，都会有一个共同的境遇：几乎众口一词的反对。那是因为专家和大众都被成见所困，无法一下子接受革命性的事物和观念。考察思想史和艺术史，情况也是一样。老子思想成为治国理念，要到汉朝的“文景”，孔子思想成为民族精神的主要内核，要到“武帝”之后。习惯了旧思想的人们需要逐渐消化新的东西，慢慢改变认知。

其实，如果我们把考察这种现象的视野放宽到人类演化的漫长历史中，也许会发现，相对于几百万年的人类史而言，几十年，哪怕是上百年的“冷藏”，只是短短一瞬。如果把人类看作是一个活了300万岁的个体，那么我们可以看到最近的他几乎可以在几天之内就接受一种新的事物和新的思想，这就使得我们理解为什么这五千年来人类文明突飞猛进的原因了。人类理解一种新事物的价值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只不过需要的时间可能超过一个人类个体的自然寿命。

在这段时间里，人们需要逐步打破旧秩序、旧观念，需要让新的事物得到进一步的考验、考察和研究，人类的实践让新事物的价值慢慢地揭开神秘的面纱。只不过，所有人的实践活动都是在时间里进行开展，所以看上去是时间沉淀出了价值。其实究其根本，不过是人类的思考和认识赋予了事物价值。

人们之所以觉得爆红的东西不那么靠谱，价值上有脱离了时间检验的“膨胀”感、“注水”感，原因并非是大众错误地把没有太大价值的东西吹捧得有价值了，而是能够从红极一时，穿越时间，变成历经弥新的东西太少了。根本原因是快速变化的人类观念在淘洗这些事物，而被时间吹尽了黄沙的金子变得无比稀缺，所以它们就越发宝贵起来了。比如《红楼梦》，在它问世时就被人热烈追逐，今天的人们依然热情不减。鲁迅的作品也是这样。

左思的《三都赋》一时“洛阳纸贵”，这篇文章的价值并没有虚赋，它真实地存在在那里。它会不会一直昂贵，直到成为传说中的“经典”，考验的既是这篇文章自己，同时也考验历代欣赏者的审美观和价值观。唐代名相张说的文章在当时称为“大手笔”，如今读的人不多了。宋代文豪苏轼的文章在当时就被模仿，号称“苏文熟，吃羊肉”，如今苏粉依然坚挺。

1816年，美国宾州政府打算拆除费城独立宫。就是在这个闷热的屋子里，华盛顿、杰弗逊们签署了影响世界进程的《独立宣言》，美国的民众不能接受州政府的鲁莽举动，在民意的作用下，费城市政府斥资7万美元买下这块地皮，保留了这幢历史建筑。因此笔者方才有幸于大约十年前参访这处伟大的纪念地。

2019年4月15日，法国巴黎圣母院发生火灾，整座建筑损毁严重。穿越了800年时空与我们相会的伟大建筑从此不再会有过去的容颜了。费城独立宫和巴黎圣母院的故事告诉我们的是伟大的价值是人类自己创造的，也可以亲手把它们毁灭。建筑可以承载一种价值，人也可以。在这种情形下，我们难道不应当认真地思考一下，鲁莽会不会让一种原本可以有的价值永远消失掉？

《大话西游》在1995年上映，投资6000万元，票房5000万，成为著名烂片之一，周星驰的公司几乎倒闭。但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两年之后，这部影片在中国大陆的高校和网络上迅速火爆，如今已经成为周星驰风格的无厘头电影的经典，其中的桥段台词被无数人引用。短短两年，算不算已经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呢？从通常意义上来讲，两年根本算不了什么。那么，对于《大话西游》而言，从票房翻车到口碑翻转，两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互联互通和大众娱乐时代的来临，让价值在时间中的“沉淀”得到加速。这个时代告诉很多人，你和你所创造的东西的价值认可程序不再那么烦冗和漫长了，你可以在网络上被“秒”。那么就让我们多一分坚持，也多一份审慎。过去太慢的时间车轮需要更多动力，如今太快了，松一松油门，因为价值的认可师们——人类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沉淀沉淀！

文 / 华东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 赖梦霞

悠长的乐符将时间拨回到二百年前，那天，柏林歌唱学院在上演一支令人动人的乐曲。现场，观众虔心聆听，肃然起敬，曲罢，掌声雷动，震惊四座。这是《马太受难乐》历经百年沉寂后的回响，它的作者是西方音乐之父——巴赫。哲学家黑格尔在当晚观后感慨：“巴赫是一个崇高而真诚的新教徒，一个坚定而博学的天才，我们只是在最近才重新认识到他的全部价值。”正如有人说，经过时间的沉淀，事物的价值才能被人们认识。巴赫的音乐曾随其遗骸的埋葬而湮没，在近百年的时间沉淀后，人们才又欣喜地发现这位巴洛克时期的音乐大师，重新认识巴赫及其音乐价值。

与巴赫相似，数不胜数的事物历经时光淘洗仍熠熠生辉。柳永游走于花街柳巷，咏叹离愁别绪，市井风光，虽得“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却仍被视作下里巴人，难登大雅之堂。而时间给出了客观的评判，苏轼称其“唐人高处，不过如此”。曹雪芹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的《红楼梦》在清代曾被列为禁书，而今却因其丰富高超的艺术价值发展为一门“红学”。众人耳熟能详的张爱玲、钱钟书、沈从文，也曾是不占文学史一席的作家，直至21世纪初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的出版，才将张爱玲一众人从历史的沉淀中打捞起来。如今家喻户晓的诺贝尔奖的评判标准即“对人类作出巨大贡献”，贡献大小如何衡量，同样依托于时间。总之，他们的价值在时间的观照下，终于让世人看见其原有的光。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在时间的维度之内，多重因素参与了事物价值的评估，它们或是巴赫时代的音乐范式之转变，或是柳永时代的雅俗之界限分明，或是曹雪芹时代政治之影响，或是夏志清“重写文学史”之构想，或是诺贝尔奖之效用考察，亦或是时人接受心理之变化。因此，价值有时是流动概念。有些事物当时存在价值，经过时间的沉淀，反而变得没有价值。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中国文学中，“三突出”的创作原则、“高大全”的人物形象曾是文艺的最高典范与唯一标准，曾被视作经典之作的《金光大道》在时间的沉淀下，业已成为历史的脚注，不再占据经典之名。也就是说，对于价值的判定，亦无法脱离具体的历史语境。

时间沉淀的另一种形态是微观的时间，有时造成有些事物不需要经历时间的沉淀，便可被认识其价值的错觉。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医护人员迎难而上，前线奋战，志愿者们奔赴现场，承担责任，科研人员紧锣密鼓，研制疫苗，全国人民众志成城，携手抗疫，终取得抗疫胜利。中国的抗疫成就不仅为国人所感到骄傲自豪，亦使世界大为惊叹。如今抗疫仍在进行时，在宏观的意义上，时间似乎并未沉淀，然而，在“人不可两次跨过同一条河流”的意义上，时间在行进的同时亦在沉淀。在疫情已持续一年并将继续持续的状态下，所有在抗疫中付出的人，他们的价值不言而喻，为时人所感恩，亦会为世人所铭记。他们制造的光，温暖却有力。

南非作家库切曾通过分析巴赫音乐总结文学作品成为经典的原因，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历经时间检验而未被淘汰”。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诗人格里克在赞颂野芝麻的独特时称：“我们中有些人制造我们自己的光”。诚然，闪闪发光的未必是金子；而真正的金子，即使蒙尘多年，依然闪闪发光，因为我们中有些人制造自己的光。

时间和价值，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深不可及却又是日日相处的抽象概念。

在岁月的长河中，时间既是一去不复返的历史，也是无法回避的当下，更有深不可测的未来。而在这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拟概念中，除了在不断变化运动与变化中的匆匆而逝，我们似乎找不到更好的形容来表达我们的感受。而你我，在这“逝者如斯夫”的潺潺细流中，要留下彼此的价值，又是何等的难题！

价值属于关系范畴，从认识论上来说，是指客体能够满足主体需要的效益关系。我们无法简单的从满足主体需要这一角度来呈现时间的效用。日常生活中，我们更多是在价格的波动中，体会其中趋向稳定的价值取向。

一个是亘古不变的奔流不息，一个是在变幻莫测中忽高忽低，两者既对立又矛盾，却彼此依存。“一寸光阴一寸金”，告知了我们时间的价值可比性，“寸金难买寸光阴”又警示了我们时间的不可重复性与稍纵即逝的稀缺性。于是，随着时间的点滴累积，我们可以观察到事物的价值，并用其来衡量事物高低不一的价值。放眼望去，无论是故宫博物馆里陈列的艺术瑰宝，还是隐藏在柬埔寨原始热带雨林中崩密列的残垣断壁，都因为有了历史的积淀，它们的价值变得举世无双、绝无仅有。

于是我们常常会评价，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才具有真正的价值。“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也是这个道理通俗易懂的诠释。人与人的交往中，我们无法简单地从简短的只言片语来判断彼此是否志同道合，往往要经历相互间的试探、相处、矛盾、冲突、沟通、协商乃至妥协等才能到达一个新的动态平衡，才会形成稳固而长久的关系。而这样的历练，没有时间作为载体，是无法验证其价值的有效性的。

在某些特殊的时刻，事物的价值似乎不需要经过长久的等待便会突显。一场突入其来的新冠疫情，让中国首先按下了暂停键，大量的生产活动停滞，昔日的熙熙攘攘变更成了静待佳音的期盼与日日守望的焦灼，价值何去何从呢？时间依然分分秒秒地向前奔流，伴随着它的还有我们日积月累的文化积累和历史积淀。举国上下的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让我们的隔离防护，变得举重若轻。这样的“轻而易举”，在世界他国看来不可思议、叹为观止，纵然效仿、参照，也无法达到相同的效果。因为我们此刻的一举一动，传承了中华民族上下五千里的历史，诠释了中国共产党带领全体人民一路走来披荆斩棘，彰显了“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的特殊性与优越性，这样的价值是独特不可复制的。

于是我们成为疫情后全世界唯一GDP正增长的国家，我们成为数字化经济转化最快的孵化基地，我们也再次证明了中国人民吃苦耐劳、坚韧不屈的优秀品质，在经过百年的创新后，焕发出历史时刻特殊的价值！这样的价值，看似在某一个时刻突显了，但是这样“百年一现”表象，是经历了世世代代的传承和积累的，绝非一朝一夕的闪变。

当然，事物的价值不仅仅依靠时间一个载体，就能充分体现其完整性和统一性。对价值的认知、定义，或发掘价值的方法、手段等，都是对价值呈现的重要影响因素。如果我们把价值定义为对自己有利的人或事，那么无论经历多久的等待，这样的价值终将是偏颇的，经不起考验的，甚至是毫无意义的。同样，获取价值的手段如果是利己伤人的，那么也会让价值的呈现出现倒挂。

吾辈肩负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任，时间依旧毫不留情地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我们的价值又何去何从呢？在信息纷涌而至的时代，我们应该学会理性地分辨是非，积极学习各类新兴的知识与技能，广泛地寻求世界范围内的同频共振，韬光养晦，积聚实力，用我们脚踏实地的累积，证明中国价值不可或缺！

价值需要时间的积淀与佐证，时间是价值体现的重要载体。浩然回首往事，我们珍视当下，更笃信憧憬未来，岁月的长河中，终将留下吾辈探索与创新的印记，吾辈当自强，为我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