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浣溪图

江南多水乡，有溪流穿古村而过，枕水人家，有人浣衣。乡下浣洗多在小溪两岸的石埠上，天刚亮，就能见到三三两两的浣衣女蹲在溪边，说说笑笑，家长里短，伴随着捣衣槌梆梆梆的回声，拉开了乡村一天生活的序幕。

但这样透着古意的画面仿佛早已经是一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了，故乡村口的河流上，光滑的洗衣石不见了，白色的皂荚泡不见了，浣衣女雪藕一样的手臂不见了，而从《诗经》出发一直穿过唐诗宋词元曲的捣衣槌的回声，也被遗忘在时光深处，没人捡起。

心之忧矣，如匪浣衣。

——《诗经》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王维

行人呼晚渡，幼妇浣秋衣。

——陆游

浣衣逢野水，乞食向人烟。

——皇甫冉

舟人牵锦缆，浣女结罗裳。

——孟浩然

竹好堪延客，溪清欲浣衣。

——戴复古

闲过绮陌寻高寺，谩绕清流欲浣衣。

——释绍嵩

河头时有浣衣人，处处春流漾白蘋。

——朱彝尊

乡村浣衣的画面一直留存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小时候喜欢跟着母亲去河边洗衣服，我总是蹲在一旁，一边玩着手上的肥皂泡，一边听母亲诉说对未来的憧憬和担忧，也许那时候母亲也还很年轻，跟我讲起这些事情时有跟平日里不一样的温柔，而我还太小，还听不懂母亲的心思只会看着清凌凌的河水发呆，后来长大了，回想起儿时的场景，于是写下了这首小诗：

假如我将我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

像个把新衣裳弄脏的孩子一样

含着泪站在你面前，把它交到你的手里

你不会像从前那样假装对我生气

温柔地把我身上的泥巴和草叶拍落

你看着我，目光严厉，没有言语

挎上洗衣的篮子，把我带到那条熟悉的小河边

你轻轻地将它浸在水里，然后取出来

铺开在你蹲着的那块光滑平整的大石头上

我像小时候一样安静地站在你身旁

看着你用砖块一样结实的肥皂不停地将它擦拭

你还是会不时地用沾了泡沫的手去理理被吹乱的头发

只不过脸上却不再有从前那样丰富的表情

你把它反复折叠成一团，双手用力地搓揉

还用那根褪色的捣衣槌敲出和从前一样响的回声

然后，你又把它重新放进水里

清洗，一遍又一遍，仿佛要让整条河从它表面穿过

你叫我过来，帮你一起把它拧干

你说，回去把它晾起来吧

那里一年四季都能照到太阳

风也可以吹到阳台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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