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就演讲|李天飞：神话中的超能力与人类的未来
贫道按：今年去了一次上海，参加了一场造就TALK（上海的一家演讲平台）的演讲。这次活动的主角是尤瓦尔·赫拉利（《人类简史》《未来简史》作者）。我去纯是帮忙站台。
不过，也近距离接触到了这位全球著名的作家，以及其他领域里的大咖，碰撞出许多想法。
前几天，微信读书请我推荐一部2017年我读到的好书。我的回答是：
如果纯说今年对我影响最大的书，当属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未来简史》，一方面，对我这种长期沉溺中国古籍的人，这两本书是在天天去吃炸酱面馆旁边吃到了肯德基。另一方面，今年曾在上海和这位尤兄同台演讲，英语烂到爆的我最深一点理解：中国之特殊或没那么特殊，只有在世界角度看才能更明显。
演讲之后很长时间没有打理微信，所以也没有发出来。这次全文发出，以及现场音频。
造就第198位讲者 李天飞
学者 作家
各位好，我是李天飞，我今天想和大家分享的是神话中的超能力与人类的未来。
一说到神，我们就会想到超能力，飞天、隐身、变化、火眼金睛、长生不老……这些神力在中国古代的说法叫“法术”，或者“方术”。
古人把日常中观察到的各种现象和总结出的经验都一股脑记录下来，这里面很多都是以修炼成仙，获得“神力”为终极目的的经验科学和数理，有的未经验证，有的经过验证是对的，有的经过验证是错的，这些东西被统称为“方术”。
一、古代方术里的中国式学问
我们知道，屠呦呦老师从黄花蒿里边提炼出青蒿素获得了诺贝尔奖，据屠老师说，她是受到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的启发。关于治疗疟疾，里面有这么一句话：
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很多朋友很兴奋，觉得老祖宗的科学好厉害，能够搞诺贝尔奖。实际上，如果我们深入地看一看《肘后备急方》这本书就会发现，不全都很科学。
比如说，关于疟疾，它一共提供了四五十个的方子，其中有一条意思是用蜘蛛一枚，和饭一起吞下。我看到这儿心想，敢情我小时候没得疟疾，是拜我们食堂的师傅所赐？这个就不靠谱了，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为什么古人真伪混杂，不辨是非呢？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中国的古人不懂得双盲实验，不懂得数据对比、样本分析，此外更主要的是中国古代的学者们对知识的态度是述而不作。
现代科学技术主张去伪存真，严格验证，一个东西如果没有经过验证，那不叫知识，只能叫信息。中国古人的做法是搜罗汇纂，有什么都如实地记录下来，不让它丢失，就算我现在不懂，就算现在看上去是错的，没有关系，我留给后人去研究。
于是就给我们留下了很多中国式的学问，因为信息冗余，不能去伪存真，所以也没能发展出现代科技。
那么这个看似不作为的态度有哪些好处呢？
它使我们看到了古人的想象力，使我们看到古人是怎么提出问题的。如果当初这些东西都去伪存真了，我们现在就看不到了。
事实上，有时候想象力比逻辑还要重要，提出问题比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更难得。
二、东方世界的三大终极问题
从古人留下的这些方术，我总结出三个东方的终极问题。西方的终极问题是“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中国的这三个问题体现了咱们的一些很有意思的思维方式。
第一个问题，我的外界。
我往这儿一站，四面八方位于六合，这是我外部的客观世界，我要去认识它，我要去干预它，我要去改造它。
对此古人有哪些试探呢？比方说飞天遁地，道教有五遁（金木水火土），还有天眼、透视、隐形变化，千里传声等等。
第二个问题，我的未来。
未来在时间轴上边，我怎样去认识它、干预它、改造它？相关的方术就有大家都熟悉的风水、六壬、六甲、四柱八字。
第三个问题，我自己。
这方面有内丹，外丹，长生不老这些东西。
如果我们把这些东西看成古人给自己以及给后人的一个考卷，那么这三个问题，我们现代人大概得了多少分？
首先第一个问题，现代的科技已经是远远超越了古人的想象。虽然我们不是乘着一片祥云从北京飞到上海，但我们有飞机；多媒体设备也实现了“千里眼”、“顺风耳”。因此，对外部世界的改造，可以给现代人打80分。
第二个，预测未来。虽然现代科技可以对一些外部世界的事情进行预测，例如天气预报，但是没法预测个人命运。因为加上了个人这个变量，事情就复杂多了。因此直到今天，相面、风水这些古代的东西依然有市场。所以我给这个问题打了40分。
第三个问题其实关注的是人类的心灵和永生。目前的科技似乎还无能为力，因此我给了10分。
这个问题实际上可以把它拆成两个问题来看：
首先，什么是自己？
我们的大脑大概只开发了10%，剩下90%还在一个未知的状态之中。电影《超体》的女主角露西（Lucy）吃了一种叫做CPH4的药之后，她的大脑一下子从10%开发到40%、50%……最后达到100%的时候，她留下了一句话：
我与世界同在。
无独有偶，东方人炼内丹，炼神还虚，炼虚合道，最终“达到”的境界就类似于“与世界同在”。所以说，这些东西直到今天还在困扰着我们。
威廉·詹姆斯在《宗教经验种种》中说：
在理性意识的周围，还有完全不同的各种潜在的意识形式，由极薄的帷幔将它们与理性意识隔开。我们可能活了一生，却从未猜想它们存在；但是，只要给以必要的刺激，它们便因一触而全面呈现。
那么，即使我们已经把大脑开发到百分之百了，我们就完全认识自己了吗？
不是的，而且还远远不够。
这就涉及到第二个问题，什么是人？
尤瓦尔·赫拉利说：人文主义时代，知识的定义是：
知识=体验×敏感性。
我的理解就是，任何一个人都是以感觉的形式、体验的形式而存在的，人就是各种体验、各种感觉的一个集合体。
即使你的大脑开发了百分之百，你也只能认识到你这个个体本身，你认识不到你的周围，所以，我们还是对“什么是人”的概念没法弄得很清楚。
三、世界意识和长生不老
到这里，我们又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理解这个问题：
第一，我们能否认识、体验过去的自己？
尤瓦尔在他的《未来简史》里提到，我们遇到老虎，头发炸起来，可能是分泌了什么激素，这个东西，是原始社会留在我们基因里的记忆。
这仅仅是激素，我们想如果未来技术发展成熟之后，这种体验能不能更加具象化呢？哪怕再具象一点点，我觉得这就相当于体验到了我们过去的自己。
在人类几百万年的进化中，留在我们基因里的记忆，能不能充分地为我们提供体验的源泉？
实际上，古人已经提出了这个命题，这个就是所谓的“宿命通”（能知众生的过去宿业，知道现时或未来受报的来由）。
第二，我们如何体验别人的感觉？
比如说从性别的角度看，男人和女人之间经常觉得无法互相理解对方的思维，互相体验对方的感觉。这个在佛教里面，也有一个相应的说法，叫他心通（能洞见众生心中所思的神力）。
这两个命题结合起来，其实就是让我们去体验什么是人。
横向上，在我们周围，有其它的同类，我们无法理解他们；纵向上，我们有自己的列祖列宗，他们留在我们基因里的记忆，但我们很难去体验到他们，这就是我们的局限性。
但是假如有某种方法，发展到一个程度，能让我们体验到古人和他人的话，那么我觉得，我们对人的意义的理解将更加深刻、立体、充分，也许，有很多的纷争和隔阂，就会从这个“小我”中消失。
最后，我们来开一个关于长生不老的脑洞。
如果我们对古人和他人的理解能够达到极致的话，就达到了现在很多人研究神秘主义的一个概念：
世界意识，而世界意识的副产品就是长生不老。
心理学家菲拉德菲亚说：
与世界意识同来的，是一种不死之感（sense of immortality），一种永生之觉。并不是相信他将来会永生，乃是觉得他已经永生。
他这个“世界意识”，是在一些神秘主义的宗教仪式中产生，这种永生的感觉只能持续一会儿，出了教堂或者出了寺庙就打回原形，该搬砖搬砖，该吃土还是吃土。
但是我们由此可以想象，如果人类进化成尤瓦尔所谓的“智神”以后，通过技术或者其它的手段，我们能够“他心通”、“宿命通”，能够体验到别人的感觉，古人的感觉，这个时候，我觉得离长生不老就不远了。
因为我觉得所谓长生不老，并不是一个人换二十个肾抽烟用，买二十个肝喝酒用，而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够理解别人，理解过去，从而把握我们的未来。
最后想用一句诗结束我的演讲：
每一朵浪花，都认为自己是大海，但是，大海永远是广袤无垠的。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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