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格勃色情间谍与联邦调查局特工的故事（下篇）

• 1984年，联邦调查局宣布其洛杉矶分局高级反间谍官员理查德·威廉·米勒，因向苏联克格勃出卖敏感情报，被控犯有间谍罪，这是美国联邦调查局76年历史上第一次指控自己的职员破坏反间谍法。
• 在审讯时，米勒声称自己只是在进行未经批准的以双重间谍身份渗透进克格勃的行动，这一切都是为了挽回自己在FBI的声誉，向所有怀疑自己的人证明：在这个笨重的身躯里，跳动的是一颗真正的联邦调查局特工的心，本案虽在当年引起轰动，但因事关自家声誉，联邦调查局出于淡化负面影响的考虑，并不配合将本案资料向媒体公开。
• 此案虽然已过了35年，但真实内幕长期笼罩在迷雾中，作者通过对联邦调查局依据《信息自由法》等法令公开的相关档案文献及记者、情报界官员关于此案所写的相关资料为依据，对其中内幕进行考证，试图对此案进行一次深入的还原。

这是一个关于克格勃色情间谍与联邦调查局官员之间所发生真实案件，以下，就是他们的故事。

联邦调查局历史上最大的鼹鼠罗伯特·汉森的小舅子、资深特工马克·沃克曾对冷战时期的联邦调查局进行回忆“当时，联邦调查局的心态就认为叛国罪和间谍活动通常都是中央情报局里那些看着文绉绉的探员们干的事儿，不是联调局里这帮直肠子会做的事情。”

1984年8月底，斯维特兰娜和米勒开车来到旧金山，米勒这次共弄到了25页机密文件和敏感材料，斯维特兰娜还向米勒索要他的黑皮夹，皮夹里装有他的微章和联邦调查局的工作证，这将向克格勃证明米勒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联邦调查局特工，这些东西由斯维特兰娜一齐交给苏联领事。

在第一次出卖的情报中，媒体报道称这些文件中最重要的一份名为《报告指南：外国情报资料》，多数媒体都援引联邦调查局洛杉矶分局官员布赖斯·克里斯坦森的话说，“获得这份文件，可使克格勃具体地了解联邦调查局和美国的情报活动、情报技术和要求。”

不过联邦调查局的其他人员却不那么肯定。“用‘琐事’这个词，都有点过高估计了它的重要性，那不过是联邦调查局人员在与外国人打交道时应注意的事项而已。”

在回洛杉矶途中，斯维特兰娜先跟米勒敲定下一次情报交递的地点将在墨西哥，酬金1.5万美元，但话题一转，斯维特兰娜告诉米勒，克格勃已跟踪并拍下了交递情报和支付酬金的全过程。她提醒米勒，如果他不继续合作，后果将很严重。

自此之后，米勒开始在洛杉矶分局大量的复印机密文件，这些文件涉及联邦调查局的组织结构、工作任务、反间谍的工作方法及手段以及联邦调查局特工在洛杉矶市的活动情况等机密内容，它们都源源不断地流进苏联旧金山领事馆。

美国反间谍官员称，由于米勒的出卖，苏联掌握了美国反情报机构的活动、技术及要求等详细情况，联邦调查局如果要对苏联间谍实施监视，难度明显增大。

米勒也随着美元的不断进账，在间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凡是他能接触到的资料，无一不被他送到斯维特兰娜手中。

美剧《Quantico》中的FBI特工形象

1984年9月1日，也就是在斯维特兰娜去旧金山领事馆一周之后，联邦调查局经法院批准，开始窃听奥戈罗德尼科夫夫妇在好莱坞住所的电话。此后不久，又开始派人监视他们在花园街的公寓。

在当时，这一切只是因为斯维特兰娜经常出入领事馆，而对其进行的例行监视（注4）。

在外围侦查的联邦调查局监视小组，本来对这次例行监视也不抱有什么期待，但不久他们即意识到，他们遇到了更为危险的情况一一在他们内部有一个人可能已经叛变了。

以下的内容既引用自联邦调查局当年对米勒进行调查的案卷（注5），正是这次监视，引起联邦调查局紧张。

“9月12日，下午5点31分，联邦调查局监视小组观察到米勒带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离开了联邦调查局洛杉矶办事处，开了自己的私人小汽车走了。后来，他把车停在一个公园的露天停车场内。这个公园座落在洛杉矶威尔夏大街11000号联邦政府大厦南面的塞浦尔维达大街上。下午5点57分，斯维特兰娜·奥戈罗德尼科夫也开了一辆小汽车来到了这个停车场。米勒拿着一个标准大小的信袋下了车，坐进了斯维特兰娜的汽车里，把信袋交给了她。两人一直呆在一起，直到10点零6分，她才开车离去。”（转引自联邦调查局所公开的理查德·米勒间谍案档案文献）

黑色公文包、信袋、两人在车里坐了长达四个多小时？

从这以后，联邦调查局加强了对米勒和斯维特兰娜的监控。

当米勒和斯维特兰娜二人在加利福尼亚州圣莫尼卡的一家名叫“卡西诺”的高级自助餐馆里共进晚餐，或在洛杉矶韦斯特伍德区小联赛棒球场的露天停车场里卿卿我我之时，作为两名资深间谍，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就在不远处，一批训练有素的特工正在监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美剧《Quantico》中的FBI特工形象

从对斯维特兰娜的电话窃听中，联邦调查局知道克格勃为了奖励这位女特工而发给了她奖金。同时，一通比较特殊的通话引起联邦调查局注意。

“我代表你的好友给你打电话……你和他们在夏天见过面。好，现在请听清楚，斯维特兰娜，你的朋友们建议你带上你的朋友，以你熟悉的方式，一起去见他们。另外，按照上次在特定房间里商定的，你的朋友应把他所能带的一切东西全都带上。”（转引自联邦调查局所公开的理查德·米勒间谍案档案文献）

通过进一步的窃听和监视，联邦调查局发现，米勒和斯维特兰娜除了发生性关系以外，主要是商定两人外出旅行的细节。通过这次旅行，斯维特兰娜可以把米勒介绍给克格勃系统中更上层的人士。

米勒起先坚持会晤地点定在墨西哥，因为他在申请9月21日护照时，填的目的地是墨西哥——“职业”一栏里，填的是“译员”。米勒是通过联邦政府大厦里的护照处办的护照，这个护照处就在他的办公室楼下，所以对米勒的跟踪者来说，要查明他的去向倒比较简单。

不过，对那个打电话给斯维特兰娜的“不知名男子”来说，墨西哥离得太近了一点。联邦调查局后来查明，这个不知名的男子，就是格里申·亚历山大，苏联驻旧金山领事馆副领事。

他在米勒和奥戈罗德尼科夫夫妇的案子里，被美国政府定为不予起诉的共谋犯。格里申坚持会晤地点应在华沙，或至少在维也纳。为此，斯维特兰娜通过设在贝弗利山的贝弗利国际旅游公司安排了这次旅行。

她和米勒计划在10月9日从洛杉矶飞往维也纳，10月14日取道瑞士返回洛杉矶。

有一个监视小组的特工人员，在对尼古拉·奥戈罗德尼科夫监视时发现，尼古拉·奥戈罗德尼科夫9月24日在旧金山拿了一个灰色的装影片的盒子，走进苏联领事馆，出来后就直接去了美洲银行，从柜员那里拿到了“一大叠钞票”。联邦调查局估计，这个特工人员所见到的“一大叠钞票”是买飞机票所需的400美元。

随着维也纳之行的临近，米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认出了一名在汽车里监视他的人，是他在联邦调查局的同事。

这个发现让米勒万念俱灰，作为反间谍特工，米勒深知自己留下的线索太多了，局里不可能没有发现，米勒来到了韦斯特伍德，向领导摊牌，但米勒的故事如同他在庭审时所宣称的，他是准备做一名双重间谍，对克格勃进行渗透，但是迎接米勒的，是在接下来的5天里，交替使用反间谍小组和测谎专家，对其进行不间断的审讯。

10月2日，米勒被联邦调查局开除，并当场逮捕。

在对米勒的住宅进行搜查中，搜出了联邦调查局1980年至1984年该局的反间谍活动秘密文件，其中有关于斯维特兰娜的原始档案材料。

在斯维特兰娜的公寓里也搜出了一批间谍活动证据，其中有历次支付给米勒的银行账单，记载和米勒会见情况的日记本、照片、录音带，以及复制联邦调查局秘密文件的间谍工具。此外，还发现了密写工具、一次性密码本、用作密底的书籍、复写纸、密藏容器、缩微胶卷和显微点等典型的间谍器材。

1986年6月19日，米勒被认定犯有间谍罪及受贿罪。

在庭审当中，斯维特兰娜坚称米勒是清白无辜的，两人是自由恋爱，米勒从未向她提供任何机密信息。

理查德·米勒声称他之所以同奥戈洛德尼科娃发生关系，只是在进行未经批准的以双重间谍身份渗透进克格勃行动，这一切都是为了挽回自己在FBI的声誉，向所有怀疑自己的人证明：在这个笨重的身躯里，跳动的是一颗真正的联邦调查局特工的心。

米勒的这一说法被陪审团驳回。

“米勒不过是一个小丑，”负责调查此案的联邦调查局特工帕特里克·马拉尼说道，“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调查局。这个可悲的家伙。”

1986年7月14日，法庭宣布判处理查德·米勒有期徒刑50年，并罚款6万美元。

尼古拉·奥戈罗德尼科夫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在亚利桑那州凤凰城服刑。

斯维特兰娜·奥戈罗德尼科娃被判处有期徒刑18年，在加利福尼亚服刑。

1989年，理查德·米勒的审判被推翻，理由是美国地区法官大卫·凯尼恩在审判期间错误地使用了测谎证据。

1989年10月，理查德·米勒等待新的审判时获准保释。

1990年10月9日，理查德·米勒被判犯有间谍罪。

1991年2月4日，理查德·米勒被判处20年有期徒刑。

1993年1月28日，联邦上诉法院维持了他的定罪。

1994年5月6日，理查德·米勒获得13年减刑，从联邦监狱获释。

“那是我第一次经历间谍事件，”联邦调查局特工贝特西·约克说，“我绝对不会想到，调查局内部竟然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一群完美无缺的人。当理查德·米勒被捕……我感到非常伤心。”

注1：Brigham Young University：成立于1875年，位于美国犹他州普罗沃市，是一所私立四年制大学，隶属摩门教，是全美最大的教会大学。

注2：星期日学校：英、美诸国在星期日为贫民开办的初等教育机构，又称主日学校。

注3：据费尔贝克·列陶所著的《国际工业间谍内幕》中所言，苏联驻旧金山领事馆是KGB在美国西海岸的总部，也是硅谷苏联科技间谍的指挥中心。

注4：虽然联邦调查局从未公开承认过，但FBI的特工每天都在对苏联的领事馆进行电子监控，对于访问领事馆的人，他们都要查明身份。

注5：联邦调查局所公开的理查德·米勒间谍案档案。

【作者简介】：杨旭，国际关系学院毕业，现供职于国际万象信息情报研究院，长期关注全球情报机构及国际情报局势。

参考文献：

Anatole Verbitsky、Dick Adler，《Sleeping with Moscow》， Shapolsky, 1987

Russell Warren，《Sleeping with the FBI》，National Press Books，1993

Ronald Kessler，《The Secrets of the FBI》，Random House，2012

Tim Weiner ，《Enemies:A History of the FBI 》，2012

费尔贝克·列陶著、张积奇译《国际工业间谍内幕》，寰宇出版有限公司

联邦调查局所公开的理查德·米勒间谍案档案文献

【作者简介】：杨旭，国际关系学院毕业，现供职于国纪万象信息情报研究院，长期关注全球情报机构及国际情报局势。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