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咖剧评 | 歌剧《托斯卡》的一次经典呈现

2018-12-02 22:23

《托斯卡》是一部以托斯卡与卡瓦拉多西的爱情悲剧为主线的歌剧，于1900年1月14日年首演于意大利的罗马，尽管首演时在评论界遇冷，但在公众界即刻获得极大成功，之后成为全世界常演不衰的歌剧经典之一。马林斯基剧院制作的这部歌剧无论在演唱、舞台布景和乐队演奏等方面都堪称经典，充分展现了普契尼这部歌剧的精髓。

这部歌剧有很多看点，优美动人的旋律、三位主人公尽数死去的离奇情节、夸张的情感表达、强烈的戏剧冲突、刺激的场面等，甚至连意大利人不擅长的乐队部分也弄得有模有样。然而意大利歌剧就是意大利歌剧，最动人的还是人声部分，女高音玛丽亚（Maria Guleghina）把托斯卡“为艺术，为爱情”这首咏叹调几乎演绎到了极致，以强大的控制力放大了咏叹调中的每一个细节，力度、速度、音色等方面把控得恰到好处，声音细腻、饱满而又情感充沛，充分展现了托斯卡压抑、矛盾、痛苦而又无助的内心世界。另外两位男主角的表演同样十分给力，稳健而又自然流畅。

歌剧这一音乐体裁自诞生以来几乎就是意大利人的专利，意大利歌剧尤其注重人声部分的写作，乐队部分只是处于陪衬的角色，就连对乐队写作已经很重视的威尔第歌剧的乐队部分也被萧伯纳戏称为一把大吉他。此外，歌剧的序曲也越来越短，由之前的序曲发展为后来的前奏曲，到了普契尼的《托斯卡》就只剩三小节的引子了，恨不得直接进入人声部分。然而意大利人并不固步自封，一些作曲家也尝试吸收德国人歌剧写作的器乐思维，普契尼就是其中之一。

浪漫主义的德国作曲家韦伯对歌剧的本土化进行了探索，其中一个重要做法就是器乐主导动机（leitmotiv）的运用，瓦格纳则把这一做法推倒了极致。主导动机是一种短小而反复出现的乐句，象征特定的人物、地点、观念等，使器乐可以像人声那样参与歌剧发展。受瓦格纳影响，普契尼为《托斯卡》的乐队部分设计了一些主导动机，分别象征托斯卡（Floria Tosca）、卡瓦拉多西（Mario Cavaradossi）、斯卡皮亚（Baron Scarpia）、安杰罗蒂（Cesare Angelotti）等人，使得《托斯卡》的器乐部分显得丰富而饱满。然而，这些主导动机的设计并没有真正达到瓦格纳乐剧那样的效果，与瓦格纳主导动机的贯串性和结构性相比，普契尼的主导动机更多呈现一种静态的特点，更多起到指代而非结构的作用，这可能也是为人所诟病之处。换个角度看，能把某一方面做到极致也是一种能力，即使不在乐队方面做文章，甚至不依赖吸引眼球的舞蹈、华丽的布景与宏大的合唱，依靠主角们的演唱和情节的铺陈也能俘获无数观众，在西方音乐的发展中占据重要位置，考虑到20世纪初期德、法等国正在尝试新的音乐创作可能的情况下，这种做法显得尤为难能可贵。

除旋律的优美动听外，《托斯卡》的戏剧营造也十分出色。戏剧性最强的音乐部分主要集中在歌剧第二幕托斯卡、斯卡皮亚、卡瓦拉多西等人的长时段重唱和对唱中，托斯卡的左右为难、卡瓦拉多西的坚定不移与斯卡皮亚的阴险毒辣把戏剧推向最高潮，正是这一戏剧高潮让接下来托斯卡带有反思性的咏叹调“为艺术、为爱情”更加深情动人。此外，多次出现的前置场面与后置场面的对立也构成了某种戏剧性，如斯卡皮亚正在审判卡瓦拉多西时外面响起了胜利的大合唱，形成很强的戏剧反差。歌剧的舞台布景简朴逼真，巴罗克式的高大石柱、若隐若现的圣彼得大教堂让人仿佛回到了法国大革命时期的罗马，托斯卡的跳楼等设计得也很自然，避免了一些狗血的娱乐桥段。

歌剧所体现的女性因素也很值得关注，与西方传统社会对女性的压制不同，浪漫主义音乐某种程度上体现了对女性因素的重视，歌剧《托斯卡》就是如此。《托斯卡》不仅和普契尼的多数歌剧一样以女性为主角，女性往往成为爱的化身，而且性格上更为坚强。尽管托斯卡和巧巧桑、咪咪、米凯埃拉等女性一样最终结局都是死亡，但在死亡前敢于维护自己的爱和自由，甚至动手刺杀了警察斯卡皮亚，这在当时是非常罕见的。玛利亚的声音细腻而又带有强大的爆发力，很好地诠释了托斯卡这一角色。

剧评人/陈新坤

爱乐人，博士，教授，

南师大音乐学院音乐学系系主任，

哈佛大学访问学者，

近年来主要从事西方音乐诠释方面的研究工作，

在教学和学术研究工作之余

热衷于爱乐文字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