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镇故事集》亮相戛纳：中国青年导演的行业思考
撰文：澎湃新闻记者 陈晨
当地时间7月14日，中国导演魏书钧的新片《永安镇故事集》亮相本届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永安镇故事集》由杨子姗、黄米依、刘洋、康春雷等主演。
这是魏书钧的第二部电影长片，也是他第三次入选戛纳。2018年凭借其毕业短片《延边少年》获第71届戛纳电影节短片单元特别提及奖；2020年的长片处女作《野马分鬃》入围第73届戛纳电影节官方单元，成为当年唯一入选的华语电影长片。
《永安镇故事集》海报
《永安镇故事集》是一部元叙事类型的电影，讲述了正在筹备同名电影的剧组入驻拍摄地后发生的故事。在这个由三个段落组成的“故事集”里，能看到小人物的困顿与躁动、看到成长的阵痛与无奈，也能看到对于拍电影这件事的思考和“吐槽”。而这个电影被拍摄出来的过程，本身也充满戏剧性。
“《永安镇故事集》是一个激情后的意外产物，是一种兴奋性的疲倦，是一场梦，是我们最接近电影的时刻。”魏书钧在导演阐述里这样描述。
导演魏书钧
独自等待看上去很美的冥王星时刻
元电影，指关于电影的电影。《永安镇故事集》的剧情围绕着一个剧组来到永安镇展开，在前期筹备阶段发生的一系列“小事”。
电影分为三个篇章，分别以女明星、电影导演和编剧为篇章主人公。三个段落分别以三部电影命名小标题，恰合三个故事段落中人物的状态。
《独自等待》篇章中，生活在小镇的老板娘渴望离开，去追求一种崭新的生活。这种渴望显得不切实际，又充满幻想。从这个视角出发，影片勾勒出广阔的小镇生活图景，人们对生活充满期待，却不知如何实现，独自等待某种改变，等待一粒石子投入湖中……
《看上去很美》篇章中，从小镇走出去的大明星，在经历生活的浮沉后，反而渴望一种宁静的小镇生活，这与现实中的餐馆老板娘恰恰相反。然而这种渴望本身，不过是一种“小写”的乌托邦，永远不会真的存在。重回儿时生活的地方，遇到曾经的朋友和情人，女明星才意识到她幻想的小镇生活，只是看上去很美……
《冥王星时刻》篇章里，导演和编剧对于剧本问题争执不休，老板娘为什么要离开永安镇这一核心问题，不仅统摄、收拢了前两个篇章的核心，还延展到了创作观、电影本体等问题：为什么要拍电影？创作者和观众之间是什么关系？为电影而电影，还是为社会而电影？在这些争论里，摄制组的筹备进入一种荒诞又真实的轨道，最终电影按时开机，又早已不是原本预定要拍摄的那部电影。
三个段落自成篇章，又相互关联。过程中人物的状态也从静水流深的沉默愈发跳脱起来，发展到最后，恨不得成了一部话痨喜剧。魏书钧对故事的把握驾轻就熟，节奏的拿捏也是设计精巧、渐入佳境。
《永安镇故事集》剧照
关于电影的电影，一开始是另一部电影
有意思的是，《永安镇故事集》完成的过程，几乎就是电影的现实版。
魏书钧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这部电影原来的剧本完全是另一个样子。编剧康春雷有一个写作多年的关于永安镇的故事，剧本的文学性很高，魏书钧看到剧本的时候也非常喜欢。但真正接手这个项目，以导演的视角进入工作，去细化落实每一场戏的时候，魏书钧发现自己有太多无法被说服的地方。
于是剧组一边来到湖南资兴取景，各个部门做着他们的准备工作，魏书钧和康春雷则在修改剧本的过程中彻底“跑偏”。
“我们自己都觉得越来越没头绪，越来越不舒服，直到第17天的时候我都崩溃了，我说我不想做这个项目了，我都已经准备好赔钱退出了。”之后还是编剧康春雷自己彻底推翻了原剧本的设定，在现场率先构思出第一个故事的模型，新的故事点燃了导演的创作热情，顺着人物的逻辑，又构思出第二个、第三个……两人在很短的时间里构思出全新的剧本，告知片方。
而电影里扮演制片人和导演争论的黄旭峰也正是此片的出品人，影片里他“被逼疯”的状态多少有些本色出演的意味。
《永安镇故事集》剧照
喜欢文艺片的观众大概能够在电影里发现不少“彩蛋”，因为电影里出镜的剧组成员，还包括《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的导演杨瑾，《裂流》的导演杨平道，《日光之下》的导演梁鸣、《东北虎》的导演耿军、《马赛克少女》的导演翟义祥等……
魏书钧和这些导演们聚在一起，戏里戏外碰撞的都是创作的火花。“他们都是我的前辈，但现场都是能够非常明确导演意图的演员，沟通上非常顺畅，而且也会提供一些挺好的建议。”魏书钧说。
魏书钧的上一部电影《野马分鬃》同样是一个关于拍电影的故事，当时他从一个录音专业学生的视角批判了学校脱离实践的教育和片场混乱权力关系的荒诞性。而《永安镇故事集》这部聚焦于电影前期筹备阶段的片子，在绸缪一部电影是如何“诞生”的这个过程里，也拉扯到与电影有关的各个方面。“夹带私货”的表达，也来自于魏书钧入行以来的种种观察。
“我在选取一些我体会到的比较有趣的关系，它并没有一个概括的意图，没有要想指摘具体的什么东西，我想要选择有趣的一个角度，是这些人在谈论电影过程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最‘反电影’的东西。我觉得电影是一个有生命力的创作，它应该是很有活力的、遵守一种既定规律的。但有的时候我会发现在剧组里面、在导演跟制片人之间、制片人和投资人之间，在影片和评论之间，都存在着权力结构的环环相扣，我觉得这个是有趣的，也是反电影的，所以我想把它拿出来探讨。”
《延边少年》是一个少年想要去远方的心事，《野马分鬃》是一个即将走出校园的愣头青面向社会的莽撞期，《永安镇故事集》里的人已经有了更多被生活磨砺的疲惫。魏书钧的电影和自身成长之间似乎有着强烈的关照和互文，同时，这位青年导演一脉相承的个人风格则更加纯熟和鲜明起来。
《永安镇故事集》是一个带着即兴意味和强烈自我表达的作品，他拍得自由而松弛。“拍《野马分鬃》的时候会更使劲，生怕别人看不到。在这个戏的时候就减少了很多这种成分，我好像也越来越认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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