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裁决》：高概念版《谈判专家》

注意：本文有剧透

《催眠·裁决》是三名新电影人黎兆钧、施柏林、刘永泰联合编剧和导演的作品。不过，电影有一大票资深影人保驾护航，绝不是“玩票”那么简单。除了主演找来张家辉与张翰，戏份吃重的配角，也是由郑则仕、金燕玲以及张兆辉这样的“甘草”演员出演。就连年轻一点的配角如李尚正、蔡瀚亿、方慧珊，亦是香港电影行业的新秀。——列举如此多的名字，是先要肯定影片在选角层面下足了功夫，用对了人。当然，影片最大的幕后元老，是担任监制的尔东升。出品方对这部电影的重视，可见一斑。

上一次讲述催眠题材而获得成功的电影，还是2014年陈正道导演的《催眠大师》。与《催眠大师》相比，《催眠·裁决》的故事线更复杂，需要“催眠”的角色也更多。影片在悬疑元素和催眠戏之外，还要加入法庭戏、动作戏与密室逃生戏，对编剧来讲，任务未免有些过重。应该说，影片勉力完成了上述各项任务，不可避免的代价则是在部分情节处的“金手指”开得略大。作为影片重中之重的催眠戏，也因此被处理得有些夸张和神乎其神。影片里的催眠技法，核心原理其实更接近于谈判和公关。电影虽然不能说是故弄玄虚，但科学与伪科学的界限不划分明晰，起不到让观众信以为真的效果，只会认为是编剧在给主角开恩。

和《催眠大师》相对扎实地给观众普及一些心理学上的科学概念不同，《催眠·裁决》对催眠作用机理的介绍，仅仅体现在影片开始阶段、张家辉饰演的国际催眠权威许立生给大学生讲课的一小场戏里。没有接受过心理学科班教育的观众，也不难看明白许立生在话术上所施展的声东击西小把戏。影片随后进入法庭戏，在干脆利落地交代完毕案件后，便将剧情迅速引入主线：许立生的女儿被绑架，绑匪头目要求许立生利用担任陪审团成员的机会，“催眠”陪审团里的其他成员同意裁定案件被告的谋杀罪名成立。影片的剧情张力，全在许立生如何与绑匪头目虚与委蛇的同时，实现解救出女儿、查明绑匪身份以及完成陪审团正当裁定工作的多重目标。

电影与张家辉另一部在暑期上映的影片《沉默的证人》多有相似之处，情节都是发生在密闭的空间和有限的时间里，交手双方也都各自有专业优势和信息优势。《沉默的证人》让张家辉与另一主演杨紫，既演文戏又演武戏，主角光环开得太大，等同穿上了金钟罩、贴上了免死符，观众并不能信服两个法医有如此大的能耐。《催眠·裁决》把动作戏分配给张翰饰演的许立生妻弟、曾经的特种兵队长杨凯，许立生则只需要负责“催眠”，剧情的合理性得到提高。主副线双线推进的叙事策略，也有利于把握影片的节奏，做到张弛有度，而不至于全程紧绷。

电影不介意让观众看明白许立生的催眠手段，早早在情节里为许立生提供被催眠对象的背景资料，方便许立生依不同人的具体情况而展开催眠或曰心理战术。影片显然试图避免神话催眠术，让许立生的催眠操作有合理性。但在镜头安排上让角色们陆续进入幻觉，并以此表现催眠的成功，还是犯了夸大其事的毛病。临床上确有被催眠者在深度催眠后产生幻觉的案例报道，但显然不是在影片里的情境下可以做到的。电影在有限的时长里塞进去五次催眠任务，只能匆忙赶场，把催眠变得太儿戏和太轻而易举。电影用催眠做文章，不过是因为影片所设定的“密室逃生”难题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太过紧迫，因此需要让主角有超出常人的能力。其实许立生利用冰块制造电路短路，利用微波炉制造小型爆炸，以及利用癫痫病发的陪审员向外界传递消息，都充分反映出人物的机警和随机应变能力，没必要再强行“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

影片让许立生和张兆辉饰演的绑匪头目邓兆强大玩猫鼠游戏，你来我往，各有攻守，是香港警匪片里的经典人物关系设定。许立生最后反客为主，将了邓兆强一军，这一情节让观众看得极过瘾。张兆辉在TVB演了多年的配角，但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或许只有“古早”电视剧《魔刀侠情》里痴情的大反派曲忍，以及吴启华版《倚天屠龙记》里同样痴情和“苏”的杨逍。《催眠·裁决》里的邓兆强，狠劲和邪劲都有了，但最后结局安排有失水准，也浪费演员七情上面的表演。

电影同样没能给够演技发挥空间的，是演员表里男二号杨凯的扮演者张翰。从《战狼2》开始，张翰似乎被有意当作动作演员培养。2017年的谍战电影《密战》，以及这部《催眠·裁决》里，张翰的角色也都是动作戏多过文戏。但演员其实有演出复杂人物性格的潜质。《战狼2》里的卓亦凡，人物立得住脚；即使在整体质量平庸的《密战》里，张翰饰演的汉奸从甘任走狗到弃暗投明的转变过程，也完成得可信。《催眠·裁决》没有给角色以清晰的人物前史，是一个只负责动作戏的功能性角色。杨凯和特种兵队伍的前下属解救外甥女失败的一场戏，十足多余。

《催眠·裁决》作为新人电影作品，完成得已属不错。影片在剧本和剪辑上暴露出来的一些缺陷，导演和编剧三人组也未必不明了，或许是受限于类型片的类型元素需要，又或许是出于商业电影迎合观众看娱乐片需求的妥协。电影行业嚷嚷了多年的新老交接，但新人导演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并不多。《催眠·裁决》以老将带新人的做法，有其可取性，但某种程度上也束缚住了手脚。电影在自身预设的高概念里小心经营，虽然情节上偶有破绽，总体得到了较合理的规避与遮掩。《催眠·裁决》是一次有惊无险的刺激之旅，不吹毛求疵的话，观众的这张票价还是花得值当的。

作为影片之外的题外话，虽然“渣渣辉”演技稳定又敬业，新老导演都用起来顺手，但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渣渣辉”在大银幕上和观众都以高度类似的角色见面第四回（《廉政风云》、《使徒行者2：谍影行动》和《沉默的证人》）了，难免不让人审美疲劳。不妨多给其他中生代演员和新生代演员以机会？商业类型片并不是只有依靠明星来吸引观众这一条手段，好的剧情和好的表演，脱离开明星光环，一样可以让影片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