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丨卢向东：《剧场建筑设计中的功能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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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
中国建筑学会会员
中国剧场发展研究中心特聘专家
由上海戏剧学院主办、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承办的国家艺术基金2019年度人才培养资助项目“舞台美术综合人才培养高级研修班”于2019年5月6日-6月1日在上海戏剧学院新空间剧场举办。
2019年5月18日下午，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卢向东围绕 《剧场功能与设计》与国家艺术基金《舞台美术综合人才培养高级研修班》的学员们就“剧场设计相关的若干话题”的进行了学术交流。布罗凯特说：剧场是综合艺术。这话其实只针对了剧场的核心问题，剧场远比这个要复杂。剧场是表演艺术和表演场所的综合体，是观演行为和观演场所构成的统一体，其双核是“表演艺术”与“剧场建筑”。“表演艺术”在演艺层面涉及到文学、音乐、舞蹈，在技术层面涉及到布景、灯光、音效等。“剧场建筑”在建筑层面涉及到观演的形式与空间设计等，在技术层面涉及到结构、声学、灯光等。演员、导演、舞台设计、服装设计、灯光设计、编舞、音乐家、文学家、建筑师（以及各类相关建筑工程专家）是与剧场直接相关的人员。剧场的经营和剧场演艺对剧场产生内部影响，社会文化、经济、政治环境对剧场产生外部影响。剧场具有双重（多元）价值。剧场的发展取决于两个价值：内在的是观演价值，是剧场的核心价值；外在的是社会价值，是剧场价值的外延。而真正能改变剧场核心的是观演，外在的社会价值也在很大程度上改变剧场的存在方式。例如悉尼歌剧院，作为观演空间不一定是最优秀的观演空间，但作为建筑艺术或者城市艺术，它的价值远远超过其作为观演价值本身，随着每年大量涌入的旅游人口，它成为城市甚至国家的名片。
▲悉尼歌剧院
剧场建筑的核心价值是剧场舞台的表演空间产生的价值，剧场建筑围绕着核心价值产生巨大的延伸价值，即剧场的其他空间产生的价值。例如中国国家大剧院，他的主舞台进深为25米，而整个剧场的建筑进深为360米，空间的核心价值与延伸价值比达到了1：14.2；它的主舞台面积为825平米，除以总建筑面积16.5万平米等于0.5%，即延伸价值比达到了1：200，可见核心空间衍生的价值是非常巨大的。纵观历史，剧场的核心价值空间可大可小，剧场的延伸价值空间围绕着核心价值空间不断地拓展自己的空间，而舞台的副台也在不断膨胀。例如，1912年建造的德国德意志歌剧院是第一个“品”字形舞台，它的主舞台与副台的比例是1：3的关系，而1990年建造的法国巴士底歌剧院却有九个副台，主舞台与副台的比例达到1：9的关系。
▲中国国家大剧院的延伸价值比
▲德国柏林德意志歌剧院
▲法国巴黎巴士底歌剧院
历史上，影响剧场的功能关系、空间关系的因素比较复杂。不同时期由不同的人群决定剧场基本的发展脉络。这也说明剧场的发展在不同时期由于侧重点的不同衍生出不同的问题和发展方向。进入21世纪以来，建筑师、舞美师、咨询师，甚至经营者，他们共同介入剧场建筑的设计，共同提出对剧场空间、功能的、技术的使用要求，来决定这个剧场的发展。
在建筑学中，将为真人提供现场表演的空间归类为剧场，即演艺建筑。演艺建筑从不同的角度可以产生以下几种不同的分类。首先，根据演出类型的不同，演艺建筑可以分为歌剧院、音乐厅、戏剧场、实验剧场、主题剧场、演艺中心、室外剧场和中国戏台，因为视觉和听觉上的不同需求会对剧场的空间产生较大的影响。其次，根据舞台类型可以分为镜框式舞台和开敞式舞台。第三，根据经营方式可以分为场团合一剧场（有自己的剧团）和综合经营剧场（无自己的剧团），场团合一剧场较经营性剧场，对剧场的空间有更多的要求，需要布景、服装的加工车间以及演员排练等一系列工作空间。第四，根据规模可以划分为特大型（观众席1500以上）、大型（观众席1200-1500之间）、中型（观众席800-1200）和小型（观众席300-800）四类剧场。第五，根据功能配置等级（设计使用年限、耐火等级和室内环境标准及舞台工艺设备要求应符合剧场建筑规范的相应规定）可以分类为特等、甲等和乙等。
剧场建筑的选址应当具备以下几个条件：交通便利、远离污染源、噪声源、临接城市道路、方便人员疏散、方便机动车出入（两个或以上的通向城市道路的出口）、设置集散广场、绿化和停车场（不宜设围墙、大门等障碍物）。剧场建筑的核心问题为可达性问题（城市区位、距离、交通设施）和环境（建成环境、自然环境）问题。
传统意义上剧场通常建造在城市的核心区域，而近年来剧场的选址也产生了一些新的趋势。政府和开发商为了提升城市新城的价值兴建了一些剧场来增加吸引力，但是这些剧场往往距离老城区较远，交通设施不足，可达性较差。而文化旅游产业的兴盛也带动了文旅演出的发展，许多文旅剧场建立在旅游区内。
剧场建筑总平面图的布局应当功能分区明确，流线合理，避免人流与车流、货流交叉，并应有利于消防、停车和人流集散。布景运输车辆应能直接到达景物出入口，优选舞台水平面与布景出入口同一标高，当二者位于不同标高时需要货运电梯或者坡道衔接运输。剧场设置的停车场要同时考虑观众停车、演职员停车、贵宾停车、货运停车等各种停车需求。满足货运与消防的通行要求，无障碍通行、路宽、转弯半径、回车场等也是剧场总平面图布局需要考虑的。另外，剧场应当具有良好的绿化景观设计，提供积极的城市公共空间。剧场的每个功能区的核心分别是：休息厅、观众厅、舞台区和后台区，其他的空间部分相应围绕几大核心空间布置。
▲剧场建筑的功能组织
《建筑设计资料集》第4册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休息厅在建筑设计中，根据剧场空间的不同，有相应的处理方式，其中前厅是最为常见的形式（还有侧厅等形式）。休息厅的主要功能为中场休息、入场和散场疏散，同时也会承担售票、信息、存衣、发布会、展览、误场等候等附属功能。休息厅的规模最终取决于演出模式，比如演出是否有中场休息、演出是否是快餐式的。卫生间是休息厅里重要的辅助设施，也是剧场里最容易出现问题的地方，女厕所排队的现象非常普遍。所以，休息厅内的卫生间数量要充分，根据经验，男女厕所的比例要在1：1.6以上，并且男女卫生间的位置要恰当，以避免男女卫生间流线毗邻的尴尬。对于大型剧场，贵宾室也是休息厅里需要特别注意的设施，应当设置单独的门厅和车辆出入口，避免与观众流线混杂。贵宾室的位置应该在观众席的附近，附设卫生间、服务间、茶水吧甚至警卫室等。如果贵宾室在楼座，应配备电梯作为辅助的交通手段。
观众厅平面形式的类型主要有矩形、钟形、扇形、多边形、曲线形和不规则形。目前国内比较主流的形式为钟形、马蹄形和曲线形。观众厅的平面形状是否对称会影响到演出的效果。面对完全对称的观众厅，演员能够与观众产生更为紧密的视觉关系，可以激发他们的表演欲望。而面对不对称的观众席，演员在台上演出时会面临尴尬的选择——是面对人多的区域还是人少的区域？这对于演员的演出情绪会产生负面影响。观众厅的剖面形式（即池座和楼座的空间关系）有大挑台形式、跨越式、跌落式、挑廊式和非对称式。楼座的剖面形式有对齐式和后退式（非对称式）两种。对齐式即上下排楼座前后对齐，后退式楼座则随着高度的增加层层后退。后退式楼座更符合视觉上的规律，但是在实际使用的过程当中，高处楼层会对下层使用人群产生心里上的影响和安全上的危险。所以贵宾席要特别注意不宜安排在后退式楼座的二层。观众厅的顶棚主要由灯光桥以及反射板决定，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观众厅在视觉效果和技术层面之间的矛盾。例如上海大剧院的顶棚的设计以满足声音和灯光效果为主，所以在视觉上无法比拟巴黎歌剧院古典风格式顶棚的恢宏与壮观。但是，近年来由于技术的发展以及声学处理办法的增多，顶棚的设计更多地能够考虑空间的整体形式而不是采取纯粹的技术处理的方式。例如广州大剧院的顶棚在视觉上已经能够与顶棚融为了一体。
▲巴黎歌剧院观众厅顶棚
▲上海大剧院观众厅顶棚
▲广州大剧院观众厅顶棚
观众席基本坐席的布置是基于疏散通道分割的，主要分为长排法和短排法（根据每排座席的数量多少与排距确定），观众席的原型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剧场的坐席。短排法较为常见，坐席整体分割为几块区域，以纵横走道为界。长排法较为少见，除了坐席左右和前后两个走道外内部无其他走道。长排法较短排法坐席间距较大，更方便疏散。观众席的坐椅既要考虑到舒适度，也要考虑到声学指标和背板高度。特别要引起注意的是台阶升起较大或靠垫厚度太大都会实际压缩排距，影响观众的观演舒适度。观众的视线也是需要重点考量的要素。设计师要考虑到观众的生理视线范围，控制好视角、视点以及观众席升起的幅度。
不同舞台的规模差异巨大，小到数平方米大到上千甚至数千平方米。巨大的舞台空间往往是声学设计的隐患，需要采取吸声，以避免过长的混响时间。舞台主要分为镜框式舞台和开敞式舞台。镜框式舞台又可进一步分为标准镜框式舞台和伸出式镜框式舞台。开敞式舞台又可分为尽端式舞台、半岛式开敞舞台和岛式开敞舞台。标准镜框式舞台的使用最为普遍，品字形的主副台构成已基本实现模块化，台上台下的空间也已基本定型，主要有台口、台唇、主台、侧台、栅顶、台仓，（大型舞台设置）后舞台和投影间等几部分构成。
▲舞台分类图
建筑设计师在设计舞台时主要考虑以下几点因素：演出使用者的因素（确定舞台类型、构成、尺度）、舞台机械师的因素（确定机械的选择、台上台下机械的布置、技术空间要求）、灯光师的因素（舞台灯光及控制的选用、布置位置）、安全疏散的因素（防火、排烟、布置防火门（幕）、水幕、消火栓、报警系统、控制室），以及土建设计的因素（协调土建设备与舞台工艺布置之间矛盾、控制舞台的混响时间）。这其中，在设计阶段，往往因为演出使用者的缺席常常导致剧场建设的功能缺陷。
万能剧场是德国建筑师和建筑教育家、现代设计学校先驱包豪斯的创办人瓦尔特·格罗皮乌斯设计的一套剧场建筑方案。格罗皮乌斯希望通过舞台和观众席局部的旋转，实现镜框式舞台、中心式舞台和古希腊舞台三种剧场观演模式的切换。该方案并未实施，是早期建筑师希望通过空间的操作来实现不同的观演空间模式的多样化的尝试。
台北表演艺术中心由雷姆·库哈斯与奥雷·舍人所带领的大都会建筑事务所及姚仁喜所带领的大元联合建筑师事务所共同设计。建筑包含一座1500席之大剧院、两座800席的球形镜框式及多形式中型剧场。三座剧场平时可独立运作，其中两个剧场连通组合成可容纳2550席、长65米、宽18米的“超级大剧场”，为演出空间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并形成了有趣的观演关系。
（Dee and Charles Wyly Theatre）2009迪伊和查尔斯· 怀利剧院位于美国得克萨斯州达拉斯，由雷姆·库哈斯设计。剧场外形虽然只是个简单的方盒，但是内部结构非常实用且富有创新，拓展了剧场整体空间关系新模式。库哈斯将传统的前厅、演艺厅和后台三者的前中后结构旋转了90度，变成上中下的关系：前厅位于舞台下方，后台位于舞台上方，在紧张的地域内充分地利用了上部纵深空间。
库哈斯在广州歌剧院的竞标方案中继续了对剧场空间模式的探讨。库哈斯将剧场入口区域与剧场后台区域两个垂直空间序列各自围绕“台口”旋转90度，使其从传统的“对接”关系变成了“平行”关系，并提出新的模式(包括行为模式、功能模式等)作为剧场的基础，将观众厅与舞台分离。而观众厅和门厅、休息厅等连成一个折叠的整体，通过舞台向观众厅的开口实现互动，使观众厅与室外的空间形成观众区，衍生出文化广场的空间，而舞台和工作室及其它部分共同形成“表演工坊”。这种分离使不同的使用者、不同的人流拥有各自的空间，并同时保证了与功能的核心（观众厅+舞台）发生交互作用。
（常熟大剧院）
江南文化艺术中心由清华大学建筑学院设计，在目前剧场建设的体制下，从设计的角度改变了前厅的单一性质，用内院方式切割出相对独立的边厅，潜藏剧院的商业经营空间的可能性，在专业空间之余为剧场的整个空间的活力提供了辅助工作。
观演模式曾经是剧场公共空间关系构建的主体，剧场功能的重要方面就是如何拓展剧场的空间关系。通过空间关系的构建，能够创造新的剧场模式。除了探索剧场舞台和观众厅内部关系的创新，我们还应当把眼光放在如何将剧场拓展成综合体，与商业和城市空间结合。演艺和建筑、空间和行为的关系是内在的关系，技术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这两个关系的构建。历史上，舞台技术、建筑技术、舞美技术、工艺技术，都分别改变过剧场的形态。表演艺术与剧场类型二者是否有关联、是否存在孰强孰弱的关系一直是学界讨论的问题，依据不同的观点也有各自的实证案例，但无论何种观点，我们作为剧场活动的参与者，只要我们付诸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提升剧场的发展。
1、我作为灯控室的使用者，感觉到国内剧场建筑中灯控室的位置很多是不合适的，请问这是因为有统一的标准吗？
卢向东：舞台灯光控制室通常建议放在池座的后排，这个是最常见的做法。灯光控制室的位置主要由场地来决定，目前并没有统一的标准。灯光控制室位置的不恰当也确实是个问题，作为建筑设计师也非常希望能够听到使用者的建议。
2、剧场的音响室通常都在位置最好的地方，但是剧团在巡演时通常都会自带音响设备，这些设备距离舞台越远效果越好，所以音响师通常不会在音响室内调节设备，这样对音响室造成了浪费。请问建筑师在设计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卢向东：建筑师在设计剧场时缺乏可以咨询的对象，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凭自己的想象甚至照抄现成的建筑，这也确实是一个问题。目前我们建立一个剧院发展研究中心，相信未来能够改善这个局面。
3、建筑设计师是如何设计一个剧场的？设计师在设计时是先考虑建筑的外形还是先考虑建筑的内部结构？
卢向东：每个建筑师在进行创作时都有自己的创作形式和艺术的理念。设计师在面对一些复杂的类型建时往往需要专门的顾问帮他提供设计咨询和要求，至于外形和室内形式的部分是和咨询无关的，完全是建筑师的事情。
来源：上戏舞台美术系
撰稿：刘子钰 杨倩
审稿：叶皛
拍摄：张译月
责编：吉木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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