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罗的崛起
在上一篇文章中我们提到了庞培于前66年到前63年间在本都 (Pontus) 的军事行动。在短短两三年内，他不仅消灭了曾称霸小亚细亚的本都王国，更将罗马的势力扩张到了亚美尼亚 (Armenia) 的山区和叙利亚 (Syria) 的海岸，而后又将新占领的土地划分给了效忠于罗马的本地王公，俨然整个东方的管理者。这一角色不免让罗马城的元老和贵族们再度回想起了曾经的苏拉——他同样也曾率军攻伐本都，又在战后凭借着手下身经百战的军队和在作战过程中积累起的威望成为了统治罗马共和国的独裁者。
在这些忧心忡忡的贵族中，克拉苏 (Crassus) 无疑是最嫉妒的一个。他和庞培同时加入苏拉阵营，也曾在苏拉降服意大利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如今庞培东征西战，如日中天，他却只能待在罗马城内，让他颇为不自在。在前65年，他成功被选为了新一任罗马审查官 (censor)，给了他一个继续影响政局的机会。为了增强自身威望，他立刻提出了两条雄心勃勃的法案，一条将罗马公民权给予所有坦斯帕达纳地区 (Transpadana, 意为“Padana河的另一边”，指的是山南高卢的一部分）居民，另一条则试图承认十五年前去世的埃及法老托勒密 亚历山大 (Ptolemy Alexander) 之遗嘱，将其王国纳入罗马的统治范围。不过，另一位审查官认为这两个提议实为好大喜功，难以实施，便将它们否决了，克拉苏也因此闷闷不乐地提前辞去了审查官一职。
和他比起来，我们今天的主角西塞罗 (Marcus Tullius Cicero) 可谓是个幸运儿了。他出生在一个富裕却不出众的地方家庭，家族中也从未出过任何一位元老，是个不折不扣的“新贵 (novus homo)”。不过，他的优势在于流利的口才和出众的胆识。很早他就在自己的家乡打出了一个雄辩家的名声，后来又去到罗马从事法庭辩论的活计，有些像如今社会中的律师。在前70年，三十六岁的西塞罗更凭着一场案件脱颖而出，成了罗马政坛上不容忽视的新星——在那场庭审中，他指控西西里 (Sicily) 行省的前总督韦雷斯 (Gaius Verres) 在任上横征暴敛以中饱私囊，最终说服法庭判他罪名成立。之后他又几次支持庞培的各项立法，也是在前67年附议其去奇里乞亚对抗海盗的众人之一。
就这样，到了前64年，他已经有了足够的政治资本去竞选第二年的执政官职位。不过，他所面临的竞争十分激烈，因为和他竞争的另外两位——海布里达 (Gaius Antonius Hybrida) 和 喀提林 (Lucius Sergius Catilina) 都来自杰出的贵族世家，自然也有着更多资源来支持他们的政治冒险。但是，和其他大多数贵族人士一样，这两人都将自己所有的积蓄投入到了拉票工作中，甚至为此背负了不小的债务，指望着走马上任后可以赚回本来——而西塞罗则是挡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障碍。更不巧的是，这个障碍比起他们都更受欢迎——无论海布里达还是喀提林都曾是苏拉手下有名的人员，从形象上就缺乏特点，也难以服众；反观西塞罗则在元老，骑士和普通民众间都有着不俗的影响力，显示出了罗马政治文化中对演讲的依赖。于是，西塞罗毫无疑问地当选了，成为了三十年来第一位登顶罗马政治高峰的新贵。在他之后，海布里达则击败倒霉的喀提林成了西塞罗的同事，但却从未能摆脱雄辩之王的阴影，在政治抱负上也很快泯然众人了。
尽管平步青云，西塞罗面前仍有着一个巨大的烂摊子——苏拉的拓殖地法案并没能从根本上解决意大利境内的土地问题：不少老兵完全没有务农的经验，很快又变得穷困潦倒，居无定所。在其他地方，土地兼并的步伐也从未停止，在格拉古兄弟的土地改革遭到停止后更是变本加厉，不仅导致了小农阶级的苦难，甚至威胁到了小地主的身家。这些因素合在一起，直接引发了罗马城内贫困人口的大幅上升，随之而来的便是社会混乱和暴民政治的再抬头。事实上，在西塞罗当选的前一年，元老院已经出台措施取缔了城内的所有公民协会 (collegia)，甚至包括那些一直存在的宗教团体和商业行会。于是，在前63年，保民官 如卢斯 (Publius Servilius Rullus) 提出要去再成立一个土地委员会来分配意大利的农田和地产。
诚然，在格拉古兄弟之后，罗马的政界已经逐渐接受了土地分配的合理性，所以如卢斯的提议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其委员会的构成和权力与罗马历史上曾出现过的其他类似机构都不太一样。首先，之前的委员会只有强制收缴土地一途，如今却可以获得一大笔公共拨款以从地产所有者手中购买土地，免去了地主阶级的不满。其次，这次的委员会足足由十人构成，所以权力更加分散，也不会将一些最有名望的人排除在外。听着一切都很理想，不是么？可惜，罗马的政治家们必须多考虑一层：在他们看来，这么大一笔拨款落到十个人手里足以让他们每个人赚得盆满钵满，也相当于保证了他们的政治影响力可以更上一层楼。这样的经济实力，加上委员们长达五年，范围覆盖整个意大利的职权 (imperium)，足矣创造出几个苏拉、庞培或克拉苏那样的寡头。除此之外，这十人也将控制庞培手下军团退役后的土地分配，从而直接扼住了他在军中以土地和财富收买人心的道路，对庞培将来的威望和荣耀很不友好。这也是其好友西塞罗所不愿见到的。
所以，西塞罗再次发挥他出众的口才，在各种场合斥责了如卢斯的法案，有以马其顿行省的总督职位为筹码确保了其同僚 海布里达的支持，最终迫使保民官们放弃了将该法案交给公民大会投票的想法。这也是西塞罗在任上的第一个大胜利，可以算是给他的政治生涯开了一个好头。不过，真正将这位政坛新星送上其人生巅峰的机会还在后头，那便是如今已经很有名气的 喀提林叛乱 (Catiline Uprising)了。关于这起冲突，以及前62年发生的其他重要事件，我们下次再说。
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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