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浪漫主义 | 拉斐尔前派兄弟会

这种复古风潮与其说是对历史上的文化艺术的赞赏，不如说是因为对现世的不满而对较遥远的历史之向往。复古不是考古，而是一种结合了现代审美观念和一些唯美的历史元素。

尽管复古如今似乎堕落为低劣的纺织纱或者七拼八凑的『原创』诗词，复古风潮并不是低端或跟风的代名词。历史上许多次的复古风潮都在人类艺术史上留下了许多独特而精妙的作品。这次要告诉大家的，是一个在十九世纪中叶的英国迅速崛起又很快消落的、带着浓郁『复古』色彩的画派——『拉斐尔前派』 Pre-Raphaelite Brotherhood 也叫『拉斐尔兄弟会』。

想要介绍好拉斐尔前派，首先得要了解当时的时代背景。拉斐尔前派起始自 1848年，当时英国皇家艺术研究学院 British Royal Academy of Arts 主导了整个英国社会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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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艺术研究学院

皇家艺术学院由乔治王时期 Georgian era, 1714 - 1837 的著名建筑家威廉 · 钱伯斯爵士 Sir William Chambers, 1723 - 1796 于 1768年所创建。钱伯斯当时正和另一艺术领袖兼建筑家詹姆斯 · 佩恩 James Paine, 1717 - 1789 吵的不可开交。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并赢得与佩恩的论战，钱伯斯爵士利用他与国王乔治三世 George III, 1738 - 1820 的良好关系，建议由皇室出资，建设一个正式的艺术研究院。

他请来当时以『雄伟风格』Grand Manner 著称的约书亚 · 雷诺兹爵士 Sir Joshua Reynolds, 1723 - 1792 做研究学院的第一任主席。有了国王的支持和雷诺兹的影响力，当时有许多著名的画家纷纷加入，很快皇家艺术研究学院就成为了英国艺术主流的代表。

Sir Joshua Reynolds, 'Self Portrait', 1819

皇家艺术学院不仅通过举办当代艺术画展来筹募研究费用，还发布了许多艺术相关的论文，指导大众和艺术家更好地鉴赏与创造『美』。著名的浪漫主义画家透纳 J. M. W. Turner, 1775 - 1851 就毕业于皇家艺术研究学院，虽然他后期的景物被不少艺评批评太过极端，但他对后世的拉斐尔前派乃至印象派 Impressionism 都有着非常大的影响。

J.M.W. Turner, 'Snow Storm: Hannibal and his Army Crossing the Alps', 1812.

尽管在乔治王时代，英国皇家艺术研究学院建立的一个目的就是让当时艺术家的画作被更多喜爱传统画技的大众所喜爱而接受。但到了 19世纪，由于对从前作为研究学院奠基人的画家们的崇拜，皇家艺术研究学院已经培养出了自己独有的一套审美标准与艺术技巧：

理性地运用构图技法来描绘理想化的古典主题。

画家不需要任何创新或情感表达也可能被研究学院挂上画展，酬薪还远比不被研究学院欣赏的画家要高得多。

这里要澄清一点，学院本身并不是由一群压迫人性毫无审美的老学究把持。许多学院派画家的作品精致唯美而且质量非常稳定，不过当受浪漫主义影响的哥特式艺术在十九世纪流行起来的时候，学院派的反自然画法就显得老气横秋了。

比如这幅学院派代表画家弗雷德里克 · 雷顿 Frederic Leighton, 1830 - 1896 的《珀耳塞福涅的归来 The Return of Persephone 》。这幅画讲述的是希腊神话中，被劫掠到冥界当冥后的春之女神珀耳塞福涅，在春天回到她的母亲大地女神得墨忒耳 Demeter 身边的故事。

Frederic Leighton, 'The Return of Persephone', 1891

这幅画构图严谨，题材也是当时盛行的古典神话。雷顿还运用了强烈的光线来突出春天即将到来的美好，在对人物的处理上像梦中美人一般完美。这种唯美主义 Aestheticism 的倾向是当时学院派非常有代表性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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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前派的诞生

历史的车轮永不停歇，到了十九世纪中后期，皇家艺术研究学院俨然已经成为许多画家想走上事业巅峰的康庄大道，而许多怀揣着理想主义的艺术家也渐渐不满于学院派的单一与压抑。

在 1848年，两个皇家艺术研学院的学生和一个学院的辍学生出于对文艺复兴以后画作中日益稳定的技法的厌恶，他们聚在一起建立了『拉斐尔前派兄弟会』简称 "P. R. B."。这两位学生分别是约翰 · 艾佛雷特 · 米莱 John Everett Millais, 1829 - 1896 与威廉 · 霍尔曼 · 亨特 William Holman Hunt, 1827 - 1910，而这位辍学生就是诗人兼画家但丁 · 加百列 · 罗塞蒂 Dante Gabriel Rossetti, 1828 - 1882，也是拉斐尔前派的灵魂人物。

初次知道『拉斐尔前派』的读者可能会以为拉斐尔前派的画家对拉斐尔 Raffaello Sanzio, 1483 - 1520 有着什么深仇大恨，这样起名是不是把他视为艺术堕落的起源。但其实米莱等三人不过是因为大家都非常崇拜拉斐尔，就把拉斐尔拉进名字里做噱头罢了。

正如亨特自己所说，这个名字有部分原因是出于玩笑 "in a little spirit of fun"，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拉斐尔前派的起源更像是一时兴起。并非为了理性的艺术教育，而是为了把中世纪晚期至文艺复兴前期『纯朴』带回研究学院与主流艺术社会。

虽然罗塞蒂、米莱与亨特三人的个性脾气乃至绘画理念都非常不同，但出于对现世艺术主流的共同不满，与对十四、十五世纪画家们浪漫主义式的向往，他们共同建立了这个现今最具代表性的维多利亚时期 Victorian era, 1837 - 1901 画派。

据说米莱、亨特和罗塞蒂三人是在翻阅意大利文艺复兴初期的著名画家贝诺佐 · 戈佐利 Benozzo Gozzoli, 1421 - 1497 的画集时萌生了建立拉斐尔前派兄弟会的意愿。

Benozzo Gozzoli, 'Three Wise Men', 1459 - 1461, from Magi Chapel of Palazzo Medici-Riccardi, Florence

同年秋天，随着画家詹姆斯 · 柯林 James Collinson, 1825 - 1881、画家弗雷德里克 · 乔治 · 史蒂芬Frederic George Stephens, 1827 - 1907 、罗塞蒂的弟弟，艺术评论家威廉 · 迈克尔 · 罗塞蒂 William Michael Rossetti, 1829 - 1919 与诗人雕刻家托马斯 · 伍尔纳 Thomas Woolner, 1825 - 1892 的加入，拉斐尔前派七人兄弟会就算正式建立了。

这时的拉斐尔前派是一个秘密兄弟会，所有画家成员在自己的作品上签名时都会署上 "P. R. B." 三个字母，作为兄弟会的暗语，不过秘密总有被人泄露的时候。

没过多久，难捱寂寞的罗塞蒂就把兄弟会的名字包括暗语都泄露了出去。 1850年，兄弟会随着柯林的退出而解散，这个画派就这么在历史中昙花一现。虽然拉斐尔前派作为一个画派流传了下去，但拉斐尔前派的艺术家都放弃了这个众人皆知的秘密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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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拉斐尔前派

在 1849年，拉斐尔前派最初的三个成员第一次共同展出自己的画。米莱所绘的《伊莎贝拉 Isabella 》和亨特的《黎恩济 Rienzi》都被皇家艺术研究学院挂到了画展上，而罗塞蒂的《圣玛丽的少女时代 Girlhood of Virgin Mary 》却被研究学院拒绝后，挂到了在海德公园角 Hyde Park Corner 旁的一个免费画展上自由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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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来说说亨特的《黎恩济》，这幅画来源于英国小说家爱德华 · 布尔沃 · 利顿 Edward Bulwer-Lytton, 1858 - 1859 在 1835年的小说《黎恩济：最后的罗马司令官 Rienzi, the Last of the Roman tribunes 》。这幅画的原标题超长 "Rienzi vowing to obtain justice for the death of his young brother, slain in a skirmish between the Colonna and the Orsini factions" ，粗率翻译下来就是《黎恩济发誓为自己弟弟的死亡复仇，他的弟弟死于一场科罗娜与奥西尼家族的纠纷》。整幅画的主题看名字就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Hunt, 'Rienzi', 1849

虽然这幅画预示着亨特后期代表性的明艳色彩，但是这说不上是他的好作品。从这幅画中，我们可以看出亨特在这一时期过分地推崇僵硬的人物技法，这在中世纪晚期相当流行。我们可以从画面左侧罗马士兵的造型看出这种倾向。

在另一方面，亨特在背景和自然景物的刻画上花费了与人物差不多的精力，这种方式在当时并不算主流。从这点上看，亨特的用意让人怀疑他也许是为了获得艺术批评家约翰 · 拉斯金 John Ruskin, 1819 - 1900 的欣赏而有意为之。

《黎恩济》局部

拉斯金是维多利亚时期非常著名的评论家，主张 "en plein air" 也就是『自然的纯粹之美』或『自然的真实』。他在自己的艺术论著《现代画家I-V Modern Painters 5 vols, 1843 - 60 》第一卷中着重推介了透纳晚期作品中对自然意象的捕捉和处理方法，这影响了拉斐尔前派的大部分成员。

亨特尤其相信拉斯金的自然理论，艺术家的目的就是让宇宙中的自然意象呈现于观众的眼中 "The job of the artist is to observe the reality of nature" 。终其一生，他都坚持着在画中捕捉自然中的感情。

不过尽管亨特是拉斐尔前派中最推崇拉斯金理念的一位，但拉斯金本人却对亨特一直不够喜爱。相比于他与米莱或罗塞蒂等人的关系，亨特似乎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Go to Nature in all singleness of heart... rejecting nothing, selecting nothing and scorning nothing.

- John Ruskin, 'Modern Painters. I', 1850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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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来看看米莱的《伊莎贝拉》。这幅画描述的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早期的著名作家乔万尼 · 薄伽丘 Giovanni Boccaccio, 1313 - 1375 的小说《十日谈》中的故事 "Lisabetta e il testo di bassilico, 1349 - 1353" 。伊莎贝拉是一个富裕的中世纪商人的女儿，但她却爱上了哥哥的仆人洛伦佐 Lorenzo 。不幸的是，她的两个哥哥发现了这段恋情，于是在月黑风高的一个夜晚把洛伦佐杀了。当伊莎贝拉找到洛伦佐的坟墓时，她割下了情人的脑袋并且把它埋在自己家中的罗勒盆栽之中。总而言之，这是个十分文艺复兴式的丧心病狂的小故事。

Millais, 'Isabella', 1849

在这幅画中，我们可以很直观的看到伊莎贝拉身着灰色长裙，正接过洛伦佐递来的血橘。这里面有两个道具充满着象征意义，血橘预示着洛伦佐沾着血脑袋，而伊莎贝拉的灰色长裙则预示着命运的悲剧。

在画面的左侧的男人，是伊莎贝拉的哥哥。他拽着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和仆人谈情说爱，似乎是为了出气又似乎是为了表达出自己的反派风范，他一边吃饭还一边踢着狗的屁股……

《伊莎贝拉》局部

《伊莎贝拉》局部

和亨特一样，米莱同样地模仿了文艺复兴晚期的僵硬人物造型，比亨特好的是他的人物比例要科学很多。毕竟米莱在遇上亨特与罗塞蒂之前可是皇家艺术研究学院的天才优等生，11岁就在母亲的严格教导下画出了让他被学院收录的作品。若是没有被学院拒了一次才进的差生同学亨特与直接退学的超级差生同学罗塞蒂的影响，米莱本可以成为别人母亲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的。

但被带坏的优等生还是优等生，跟他的两个差生朋友不一样，米莱画的人物不像亨特那样僵硬，也不像罗塞蒂那样随性，他的作品带着学院派式的比例，十分真实。

米莱的这幅《玛丽安娜》被认为是他的代表作之一，其中对光线、色彩和细节的处理能力堪称大师。这幅画取材自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桂冠诗人 Poet Laureate 阿佛烈 · 丁尼生 Alfred Tennyson, 1809 - 1892 的长诗《玛丽安娜》，这首诗是丁尼生根据莎士比亚 William Shakespeare, 1564 - 1616 喜剧《一报还一报 Measure for Measure, 1601 - 1606 》所做。

She only said, 'My life is dreary,

He cometh not,' she said;

She said, 'I am aweary, aweary,'

I would that I were dead!'

- Tennyson, Mariana. lines 9 - 12

我们可以看到米莱笔下的玛丽安娜正在窗边翘首等待着自己的情人，其人物动作自然流畅，表情哀怨中带着期待，背景颜色无比绚丽。从画面中对光线的处理上可以看出米莱深厚的学院派功底，让光线从一个方向射进画面，并点亮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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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完被皇家艺术研究学院还算接受的米莱与亨特，兄弟会最初的三人中就剩下罗塞蒂了，就是那个只能把画挂在免费画展的罗塞蒂。

如今说到拉斐尔前派，罗塞蒂一定是最具有代表性的画家，但在 1849年时，他的《圣玛丽的少女时代》却是最不受欢迎的。若论主要原因大概有这么两点：

罗塞蒂是他们三人最唾弃学院派画风的人，他的画没有光源，这使得画面中的人物几乎像是平板的剪彩，这为当时的主流所不屑；

对景物的调度似乎不及亨特与米莱来的细致，在颜色处理上，他不及亨特饱满，在人物动作的刻画上更是比不上米莱的流畅；

在这个时期，罗塞蒂还在不断的摸索他未来可能性，还在探索日后他的代表性画法。

但是，罗塞蒂的画有着当时被许多人忽略的灵气与诗意。《圣玛丽的少女时代》是罗塞蒂早期的代表作，它有着非常独特的构图和象征主义的表现。

Rossetti, 'The Girlhood of Mary Virgin', 1849

罗塞蒂把画中圣玛丽和圣安妮做了十分人本主义 Humanism 的处理。这很文艺复兴，他把画面中的人物而不是神的存在放在了首位，人物的动态是再日常不过的女红刺绣。

《圣玛丽的少女时代》局部

在创作时，罗塞蒂以真人为模特，并让她们穿着十九世纪，即当时的女性服装。圣玛丽由罗塞蒂的妹妹克里斯提娜 · 罗塞蒂 Christina Rossetti, 1830 - 1894 为模特，圣玛丽的母亲圣安妮 St. Anne 由罗塞蒂的母亲弗朗西斯 · 波里道利 Frances Polidori ( Rossetti ), 1800 - 1886 所饰。

Botticelli, 'The Birth of Venus', 1486

这种人物造型及服饰的穿越虽然盛行于文艺复兴初期，例如桑德罗 · 波提切利 Sandro Botticelli, 1445 - 1510 的代表作《维纳斯的诞生 The Birth of Venus 》，但是推崇理性的学院派却非常抵触这种毁灭逻辑的行为。因此，罗塞蒂理所应当地被学院给拒绝了。

和亨特不同，罗塞蒂虽然也摒弃学院式的立体形制，但他不会为了人物动作的僵化而阻碍情感的表达，他笔下的人物似乎总能凝固在最具诗意的那一刻。这种对艺术创造来说尤其关键的绝佳的敏锐性，和罗塞蒂的家族背景密切相关。在这幅《莉莉丝 Lady Lilith 》中罗塞蒂很好地捕捉了莉莉丝冷酷的眉眼和诱人的红唇。

Rossetti, 'Lady Lilith', 1866 - 68

罗塞蒂出生于一个意大利移民家庭，他的原名是加百列 · 查尔斯 · 但丁 · 罗塞蒂 Gabriel Charles Dante Rossetti，他的父亲加百列哥 · 帕斯科勒 · 朱塞佩 · 罗塞蒂 Gabriele Pasquale Giuseppe Rossetti, 1785 - 1854 是位诗人学者；他的舅舅约翰 · 威廉 · 波里道利 John William Polidori, 1795 - 1821 是位小说家，同时也是英国最伟大的诗人之一拜伦勋爵 Lord Byron, 1788 - 1824 的私人医生，他创造了吸血鬼这一经典的文学形象。

他的弟弟威廉 · 迈克尔 · 罗塞蒂是一位文艺评论家、论文家，也是拉斐尔前派七人兄弟会的成员之一；他的姐姐玛莉亚 · 弗兰斯卡 · 罗塞蒂 Maria Francesca Rossetti, 1827 - 1876 也是一位小说家；而他最小的妹妹克里斯提娜 · 罗塞蒂 Christina Rossetti, 1830 - 1894 更是十九世纪下半叶最出名的女性诗人之一。

所以，我们可以说罗塞蒂一家子全是搞艺术的。出生于这样一个家庭，罗塞蒂自小便展现出了极高的才华和与生俱来的的艺术家的脾气。他不仅非常中二地把自己的第一个名字改成了他的偶像——文艺复兴初期意大利著名诗人但丁 · 阿利吉耶里 Dante Alighieri, 1265 - 1321 一样的，还从最顶尖的艺术学院辍学，投奔到了一个根本没上过艺术研究院的画家福特 · 梅道克斯 · 布朗 Ford Maddox Brown, 1821 - 1893 的门下。

布朗虽然从不曾加入过拉斐尔前派，但他的风格也受到拉斐尔前派的许多影响，从这幅《爱尔兰女孩 The Irish Girl 》中我们就能看到与拉斐尔前派相似的色彩运用和对人物神情的动态捕捉。

Brown, 'The Irish Girl', 18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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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名下的兄弟会

如果说拉斐尔前派兄弟会就这样按照成员各自的发展，也许如今根本不会有人记住这个画派，像是约翰 · 威廉姆 · 沃特豪斯 John William Waterhouse，1849 - 1917 或是爱德华 · 伯恩 · 琼斯 Edward Burne Jones, 1833 - 1898 甚至奥伯利 · 比亚兹莱 Aubrey Beardsley, 1872 - 1898 等鼎鼎大名的画家也许就这么淹没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

John William Waterhouse, 'Ophelia', 1894

Edward Burne Jones, 'The Soul Attains, Pygmalion', 1868-70

Aubrey Beardsley, 'The Climax', 1894

至少，他们不会在艺术的探索上受到拉斐尔前派如此大的影响，也许后来艺术史的发展就不是现在的模样。但历史没有如果，拉斐尔前派注定要在艺术史上留下他们的印记。 1850年拉斐尔前派终于因为米莱的《在父母家的耶稣 Christ in the House of His Parents 》而声名大噪，他们火了。

Millais, 'Christ in the House of His Parents', 1849 - 50

当年，米莱的画一经展出，就被许多人喷，这什么鬼东西？简直丑得要死。毕竟这写实的风格竟然用在了最不应该写实的耶稣身上，简直把救世主画成了最普通的小贩子嘛。

其中骂得最凶的要数作家查尔斯 · 狄更斯 Charles Dickens, 1812 - 1870 了，他认为『将基督一家人描绘成典型的酗酒者和贫民窟一般的形象是对基督的玷污，而「中世纪」的姿势更是荒谬而扭曲的』。为此甚至导致兄弟会的主要成员之一詹姆斯 · 柯林退出了兄弟会。

《在父母家的耶稣》局部

不过狄更斯后来倒是和米莱成了好友，但那是 1856年后了。那时米莱的画风已经转向了写实主义，他也从一个不入流画派的小画家成为了皇家艺术研究学院的一员了。自己成为了像自己这样的人反对的样子，这在艺术史上屡见不鲜。

总之，拉斐尔前派在大众眼中第一次亮相就吸引了一帮黑粉，甚至在经历过这些风波后，因为柯林的退出而导致解散。但让我们回过头来看一看，在这众多骂声之中，被兄弟会成员视作名人导师的拉斯金成功注意到了米莱。

拉斯金被米莱在这幅作品中所展现出来的细腻技巧以及对大自然的完美表现成功触动，甚至在泰晤士报上发表文章为拉斐尔前派进行辩护。自此，拉斐尔前派靠着抱拉斯金的大腿也算在英国艺术界开创了一片新天地。

The Germ, periodical, 1850

在 1850年时他们甚至创办了自己的专属报刊《宝石 The Germ 》，发表些威廉 · 罗塞蒂等人的艺评与艺术论文。当然，还有但丁 · 加百列 · 罗塞蒂和克里斯提娜 · 罗塞蒂的诗歌。虽然《宝石》一共只办了 4期，但也算是一个自我创建的小组织走向主流的很好的证明。

Illustration by Holman Hunt of Thomas Woolner's poem 'My Beautiful Lady', 1850

不过，拉斯金本人不太在乎拉斐尔前派的兄弟们是否因为自己对米莱的《在父母家中的基督》的赏识而走上正道。他当时只瞧中了米莱的一人，推崇的也只是拉斐尔前派的理念，而不是其他成员的作品。

Millais, 'John Ruskin standing at Glenfinlas', 1853 – 54

他不仅请米莱为自己画像，还带着他和妻子尤菲米娅 Euphemia Gray, or Effie Gray, 1828 - 1897 一起去苏格兰旅行。虽然拉斯金有心要让米莱抱着他大腿走上人生巅峰，但命运却给他们都开了个玩笑，而且是大玩笑。

从许多小说中我们都能得出结论，自古以来一个年长点的导师带着自己年轻的妻子与同样年轻的后辈去旅行时，两个年轻人走到一起偷情的可能性往往是百分百的。

所以当年轻的尤菲米娅在给米莱当《放行 The Order of Release 》的模特时，她与米莱坠入情网也算是无法避免。何况尽管拉斯金在尤菲米娅 12岁的时候就爱上了她，甚至还为她写了本童话《黄金河的国王 The King of the Golden River, 1850 》，可在她与拉斯金五年的婚姻内却根本无法与她同房。

Millais, 'The Order of Release', 1853

拉斯金声称尤菲米娅的身体和他想象中的女性完全不同（其根本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有恋童癖），终于让独守空房的尤菲米娅在 1854年的时候做了检测证明自己依旧是处女，成功地宣布与拉斯金的婚姻无效。

不出第二年，米莱就与尤菲米娅结婚了，并且自此在婚姻中一连生了八个儿子。根据米莱所称，尤菲米娅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这让拉斯金在大众眼里愈发『可疑』。但不管拉斯金对自己的妻子是否真的有任何爱情，他的脸因为这场离婚已经丢尽了。这件丑闻在当时的英国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人把它改编成戏剧。

所以虽然米莱在结婚后仍画过几幅拉金斯所推崇的『有着透纳影子』的拉斐尔前派作品，但他依旧认为米莱与尤菲米娅的婚姻造成了米莱在艺术上的退步，因为米莱婚后的风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更加偏向写实主义了。于是，很自然的，拉金斯把目光投向了亨特与罗塞蒂以及其他的拉斐尔前派成员。

拉斐尔前派的鼎盛时刻即将到来，不久著名的共产主义艺术家威廉 · 莫里斯 William Morris, 1834 - 1896 与十九世纪下半叶最著名的象征主义 Symbolism 画家伯恩 · 琼斯等人都会接触并受拉斐尔前派的影响。但这个最初由一群率性浪漫的年轻艺术家所发起的新潮艺术运动，他们的发起人却都步入了中老年，而拉斐尔前派即将迎来的是迅速的陨落。后续请期待下篇：

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2）：拉斐尔前派的昌盛与衰落

编辑刊校：Josiah Zheng

注：

1. 『雄伟风格』Grand Manner 在十八世纪末叶的乔治王朝时期极其盛行，主要主张是为了突出被描绘的主题的伟大必须要在艺术中美化所有现实中不完美的东西；

2. 科罗娜 Colonna 与奥西尼 Orsini , 这两个姓氏皆为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贵族家族。

参考：

Reynolds, Joshua. Seven Discourses on Art. Ed. Henry Morley. N.p.: n.p., n.d. Gutenberg. 1 May 2000. Web.

W. Holman Hunt. “The Pre-Raphaelite Brotherhood: a Fight for Art”, The Contemporary Review, April 1886.

"The Germ: Literary Magazine of the Pre-Raphaelites." Google Books. Ed. Andrea Rose. Ashmolean Museum, 1901. Web. 19 July 2016.

Meagher, Jennifer. “The Pre-Raphaelites.” In Heilbrunn Timeline of Art History. 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