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嫌疑人说「我对不起她...」：“甲对不起乙” 的英文怎么说？
这是几年前我去警察局做口译遇到的案例 (⊙ˍ⊙)
这句话真难翻啊！
男子（我的客人）对事发经过的描述如下：男子跟妻子分居后跟另一名女子同居（是否是婚外情不得而知，也不是案子的重点）。原本你侬我侬，男子也承诺要和女子在一起，但是一段时间后男子思念年幼的女儿心切，于是决定跟妻子再尝试重修旧好，妻子也答应两人再努力重建婚姻。只不过这个决定对同居女子来说晴天霹雳，说好的海枯石烂居然不到一年就变卦了！在男子结束同居搬回家之前几天，女方报警说男子强坚他，于是他就被带回警局接受讯问了。男子跟警察说一切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是同居女子由爱生恨，进而诬告他。
在接受警方讯问期间，男子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因为当初承诺要跟她在一起不会分开，而女子也因为这项承诺而在生活上做出了一定的牺牲。但是后来男子发现自己思念小女儿心切，这才意识到无法实现对同居女子的承诺，自己也无法把同居女子的孩子视如己出，所以理智的做法还是要终止这段感情。
男子在警方问话期间反复说了好几次 “我对不起她” 、 “确实是我对不起她在先...”，而他一直挂在嘴边的 SVO “我对不起她” 真让我头疼！
“对不起” = I'm sorry。但是男子说的 “我对不起她” 却不是 I'm sorry 或 I apologise 的意思。除此之外，我也刻意避开使用任何与 sorry 有关联的英文单词。为什么呢？
在诉讼文化兴盛的美国，大部分的人都曾经听别人严正地警告说，“遇到纠纷的时候不要道歉，因为如果你道歉，就等于向对方承认你是犯错的一方，就会变成你需要为事件负责；道歉 = 认错 = 败诉！”
道歉真的就等于认错吗（an admission of liability）？
有人觉得 “如果某甲没做错事，干嘛要道歉？他既然道歉了，就表示他意识到了自己犯错了，因此错不在我，而是在他！” 这个推理似乎很符合逻辑，但是这样的想到往往让原本可以互相道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情因为双方都坚持不道歉，最后越闹越僵，导致对簿公堂劳民伤财。
澳洲的立法机构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发生都通过立法明文规定，在民事责任方面，道歉不等于向对方承认自己需要为事件负责。
虽说如此，但是那毕竟是民事诉讼，跟本案的犯罪嫌疑人涉嫌性侵犯他的同居女友是两回事。所以我每次听到他说自己 “对不起” 同居女友时，我都战战兢兢地避开 sorry 这个词。
（这个网站说 https://www.ncsl.org/research/financial-services-and-commerce/medical-professional-apologies-statutes.aspx 美国有39州都制定了所谓的 Apology Laws，不过言下之意是有11州并没有法律规定道歉不等于认错）
那么汉语的 “我对不起你” 有是什么意思呢？应该怎么翻译呢？
我的客人挂在嘴边的 主谓宾 SVO “我对不起她” 确实有负罪感的意思，但是这个 “罪” 是内疚的 guilt 而不是刑法上的有罪 guilt，所犯下的是道义上的犯错 wrongdoing 而不是刑法上的犯罪 crime。
原本承诺要照顾女方，要跟女方在一起，让女方因此对未来产生了憧憬，但后来却改变心意，不愿实现承诺。
我想到了几个不同的译法能粗略表达 “我对不起她”：
I've disappointed her, [because I promised her I'd be with her, but I changed my mind.]
对不起她在当下的语境下是承诺后又言而无信，让女友期望落空、失望。
I didn't live up to my promise to her.
To live up to 是指 “身体力行实现目标” 的意思。
这个两个译法的共同点是未达到某个应达到的成果或目标。
反过来说，肯定句 “对得起师傅”、“对得起老祖宗”，意思应该就是达到了或甚至超越了[师傅或老祖宗可能期待我们应该达到的]目标。
上面说到 “对不起她” 也是从道义的角度来说让她遭受不当、不公平的待遇，所以也可以用这个片语：
I didn't do right by her.
英语的片语 to do right by someone 意思就是以正当、公平的方式对待某人。
最后我要跟同学们介绍的就是 didn't do something 和 failed to do something 两个说法的差别。
上面介绍的说法如果按照下面的方式稍微调整一下，会更合适！
I didn't live up to my promise to her -->> I failed to live up to my promise to her
I didn't do right by her -->> I failed to do right by her
为什么换成 I failed to 更好呢？因为 I failed to 更能凸显出男子认为自己该受到责备 （morally blameworthy）。
didn't do something 和 failed to do something 两句话经常可以互换，但是它们的意思其实还是不太一样的。
英英词典告诉我们 fail to do something 有两个含义：
（1）某人已尝试做某事但没成功。
（2）某人没做人们期望他应该做的事。
剑桥词典：
朗文词典：
也就是说，如果说 He didn't do something 可能意思只是 “他没做某件事[，因为他转念决定不做那件事了]”；但是 He failed to do something 这个说法却多了一层 expectation 的含义：这句话的意思是 “他没做某件事[，但其实他是应该要做那件事的。]”
I failed to live up to my promise to her 有 “我未按照期望履行承诺” 的意思，不仅仅是没实现承诺而已。
I failed to do right by her 有 “我未按照期望以公平正义的方式善待她” 的意思。
© 2021 Kenny Wang, PhD 语言学博士、法律口译员
我是 西悉尼大学 Western Sydney University 翻译专业 的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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