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赐履读通鉴之西汉末路】25断袖之爱：汉哀帝的断背山
衣赐履按：今天讲一个爱情故事——一个皇帝和大司马之间的爱情故事。汉朝自高祖以来，皇上们颇有几个喜欢男宠的，高祖之籍孺，惠帝之闳孺，文帝之邓通，武帝之韩嫣，都是一时宠爱无双。然而，他们跟哀帝之爱董贤比起来，还是差了几座喜马拉雅山的。亲们可以在阅读过程中仔细思索，为什么，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爱得如此我的眼里只有你，爱得如此六宫粉黛无颜色，爱得如此断子绝孙终不悔……
董贤是云阳（陕西省淳化县西北）人，容貌俊美，艳压群芳。他的父亲董恭担任御史（监察官）时，董贤是太子舍人。哀帝刘欣登基后，董贤随着太子府的官员们升为郎官。郎官做了两年多，有一次在殿下传奏，正好被刘欣看到，刘欣就问他，是舍人董贤吗？董贤连忙上前答话。君臣之间的这次谈话，谈了什么，谈了多久，我们都不知道，但谈话之后，董贤就升为黄门郎（禁宫顾问官），由此开始受到宠幸。
衣赐履说：显然，刘欣对董贤，并不是一见钟情，董贤既然做过太子舍人，他们彼此是熟悉的。董贤肯定没去过大韩民国，所以当太子舍人的时候，就应该是美得不可方物，但刘欣并没有骚扰他；刘欣即位之初，也没有碰过他。而现在刘欣的爱如洪水涌来，说明刘欣是很有政治隐忍力的，当太子不能胡搞，刚登基时不能胡搞，权力稳固之后，刘欣开始宣泄自己的爱情了。
很快，董贤升为驸马都尉（御马总监）、侍中（宫廷随从），刘欣出门乘车，董贤陪坐身旁，回到宫里，则在左右侍奉，一个月之内，董贤得到赏赐超过亿万，举朝震惊。
董贤还常常侍寝，晚上怎么睡不晓得，但白天是穿着衣服的。有一次睡午觉，刘欣醒了，想起身，发现袖子被董贤压住了，刘欣怕拽袖子会惊醒董贤，就用宝剑割断了自己的袖子。
衣赐履说：这就是著名的“断袖之癖”的由来。这得爱到什么程度啊！
董贤温柔如水，伺候刘欣不知疲倦。刘欣有时候觉得过意不去，就给董贤放假，让他回家看看老婆、陪陪家人。可是董贤竟然舍不得出去，依然在宫里伺候。
刘欣一看，董贤天天不回家也不是个事儿啊，干脆就下诏让董贤的老婆搬到宫里来，就住在殿中董贤的住处。又把董贤的妹妹纳入后宫，直接做了昭仪（级别仅次于皇后），给董昭仪的住处命名为椒风，与皇后的住处相对（皇后殿称为“椒房”）。
董贤、董妻、董昭仪，从早到晚侍立刘欣左右。刘欣给姑嫂两人的赏赐，也都达到数千万钱。后来，刘欣又擢升董贤老爹董恭为少府（宫廷供应部长），赐爵关内侯，再后来又担任卫尉（皇城保安司令）。
刘欣对董贤的爱，满满地溢流出去，于是，董贤的岳父当了将作大匠（工程总监），小舅子当了执金吾（首都长安警备区司令）。刘欣命将作大匠为董贤在皇宫北门附近建造豪宅，设有重殿洞门（颜师古注：重殿谓有前后殿，洞门谓门门相当也。皆僭天子之制度也），建筑极尽精巧华丽。董贤家的奴仆都受到上等赏赐，武库中的兵器和皇帝专用的宝物，都在赏赐之列。选贡的物品，先让董家挑，挑剩下的才轮到宫里用。东园（官署名，掌管王公贵族墓内器物的制作）库房的棺椁、由金线连缀珠宝做成的短衣、殓尸用的丧服（原文为“玉柙”，我猜可能就是金缕玉衣），生前死后一应物品，应有尽有。还命将作大匠为董贤在义陵（哀帝陵）造墓，四周围墙长达数里。
衣赐履说：生则同床，死则邻穴。
刘欣想封董贤为侯，但董贤寸功未有，没有由头儿。前4年，八月，刘欣把别人的功劳记在董贤头上，封为高安侯（详见拙文《倔老头儿王嘉：五年内死掉的第四位宰相》），食邑一千户，不久，又增封二千户。
前2年，刘欣又想给董贤升官，但舅舅大司马丁明不满意。九月十九日，刘欣下诏宣布丁明数项罪状，撤了丁明的职。十二月六日，任命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首都卫戍司令）。
本年，小董芳龄二十二。
董贤位列三公，但并不设府办事，而是在殿中执事，主管宫廷机要，百官向刘欣奏事，必须通过董贤转达。董贤的弟弟董宽信接任驸马都尉。董氏亲属都以侍中（宫廷随从）诸曹（宫廷秘书署各单位主管）的身份参加朝见，董家受到的宠爱远超丁、傅两家（丁是刘欣老娘家，傅是刘欣祖母家）。
宰相孔光担任御史大夫时，董贤的老爹董恭在孔光手下当御史。到董贤担任大司马时，与孔光并列三公，刘欣想试探老孔的态度，就有意派小董私访老孔。老孔为人，极为恭谨，他琢磨着皇上是想通过他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尊崇董贤，于是对小董犹为谦卑。听说小董快到了，老孔穿戴整齐出大门等待，远远望见小董的车子，就退进大门。小董到了中门，老孔就进入门旁小屋立等。小董下车之后，老孔出来行礼问安，送迎都极为恭敬。董贤回报刘欣，刘欣非常满意，立即提拔老孔的两个侄子担任谏大夫（议论官）、常侍（寝殿侍奉官）。
至此，董贤拥有的权力与皇上相等。
衣赐履说：本年，孔光已经六十多岁，他的表现，是一个完美的官场混子，符合政治逻辑，本也无可厚非。不过，每当我念及这些大儒挂在嘴边的政治主张和他们行为之间的巨大落差，就忍不住想啐他们两口。作为孔夫子的嫡传子孙，也不知道是给祖宗争了光还是抹了黑。
至于董贤的权力和皇上相等，这是史家对董贤的污蔑之词，没有刘欣，董贤就是一坨，有什么鸟权力？
当时，成帝刘骜的外戚王氏家族衰落，只有平阿侯王谭的儿子王去疾，是刘欣当太子时的旧臣，到刘欣即位后，担任侍中、骑都尉。刘欣看王去疾的面子，又提拔他的弟弟王闳担任中常侍。
王闳的岳父萧咸，是原前将军萧望之的儿子，做过多年郡守，因病免职，后又任中郎将（皇家警卫指挥官）。萧咸和他的兄弟萧育都在朝里为官，董恭对这家人很是欣赏，就想和他们结为亲家。
王闳替董贤的弟弟董宽信说媒，想娶萧咸的女儿，萧咸惶恐，私下对王闳说：
董公为大司马，皇上在册文中说“允执厥中”（指言行不偏不倚，符合中正之道），这是尧禅位给舜的时候说过的话，而不是任命三公应该说的，熟悉掌故的人听到，内心无不惶恐。我们不过是普通人家，我闺女恐怕福薄承受不起这样的富贵。
王闳听了萧咸的话，回告董恭，委婉表达了萧咸不敢攀高枝儿的意思。
董恭非常不爽，叹息说，我家怎么对不起天下了，竟然被人害怕到这种程度！
有一次，刘欣在麟麒殿摆酒宴，与董贤父子及亲属聚饮，王闳在旁侍候。刘欣微醺，拉着董贤的手，看着董贤的脸，越看越喜欢，微笑着说，我想效法尧禅位舜，怎么样？
王闳立即插话说，天下是高皇帝的天下，不是陛下的天下，帝位的传承，是汉室的国事，请皇上不要拿宗庙的事说玩笑话！
刘欣默然，很不高兴。王闳被赶了出去，以后不得再侍宴。过了很久，太皇太后王政君代王闳道歉，才把王闳召回。
衣赐履说：当年，景帝刘启曾经随口对弟弟刘武说，我百年之后让位给你，结果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刘启刘武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尚且生出许多事端，刘欣对董贤如此说话，这是给董贤招祸诶。
前1年，正月，匈奴乌珠留若鞮单于（鞮读如低）来朝，刘欣设筵招待，文武百官云集。单于对大司马董贤如此年轻大为惊奇，向翻译官询问。刘欣教翻译官回答说，大司马年纪虽轻，可是因为他是西汉王朝最伟大的圣贤，才居高位。单于于是起身拜见，恭贺汉朝获得贤臣。
董贤的住宅刚刚落成，建造得极为坚固，但外大门不知道为什么就坏了，董贤心下不悦。
五月二日，正式确定三公官名跟职掌：大司徒主管行政，大司马主管军事，大司空负责监察。重新任命董贤为大司马，孔光为大司徒，彭宣为大司空。
衣赐履说：从此，宰相正式更改为大司徒。
六月二十六日，刘欣在未央宫逝世，享年二十五岁。太皇太后王政君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未央宫，收取皇帝印信，召来大司马董贤，问他如何安排丧事。董贤只会伺候活皇上，哪会照顾死刘欣啊！此刻，董大司马是一身惶恐、两眼迷茫、三魂出窍，只能脱下帽子一个劲儿道歉。
王政君说，新都侯王莽以前以大司马的身份处理过先帝（成帝刘骜）丧事，知晓旧例，我让王莽帮助你。
董贤叩头谢恩。
衣赐履说：我感觉王政君是在试探，大司马、卫将军董贤究竟几斤几两，没想到，整个儿一个绣花大枕头。
王政君派遣使者召见王莽（正在京师）。下令尚书（宫廷秘书署），所有用来征调武装部队的印信符节、文武百官所有的报告，中黄门（禁宫中级侍从官）、期门兵（期门禁卫武士），统归王莽掌管。
王莽盼望这一天很久了，闪电一般抵达，立即以太皇太后名义，指使尚书弹劾董贤，在皇上卧病时不亲侍医药。禁止董贤进入殿中司马府大门。董贤早就晕了菜了，脱帽赤足叩首谢罪。
衣赐履说：莽哥刚到，来不及为董大司马弄别的罪名，“不亲侍医药”不晓得是个什么罪名，呵呵。
第二天，王莽派谒者以太皇太后名义给董贤下诏说：
自从董贤入宫以来，阴阳不调，灾害并至，平民遭罪。三公，是皇上最重要的辅臣，高安侯董贤不懂得事物道理，担任大司马不能令众人满意，不能用来击败敌人安抚边远地方。收回大司马印绶，令董贤罢官回家。
衣赐履说：看，稍做准备，董贤的罪名就上层次了。
当日，董贤两口子自杀，家人害怕，连夜埋葬。
莽哥岂能如此轻易放过董贤？想一死了之？门儿都没有！随即以防止罪臣董贤诈死为由，命人开棺验尸。
董贤的老爹董恭、弟弟董宽信与家属迁到合浦郡（广西合浦县东北），董贤的母亲回到故乡钜鹿郡（河北省平乡县）。董氏财产拍卖，总共四十三亿钱。董贤被挖出来，抬至狱中，剥光了验尸，随后就地掩埋。大司马府有个沛郡（安徽省淮北市西北）人叫朱诩，受过董贤恩惠，自我弹劾离职，买了棺材衣服，把董贤尸体收拾收拾，重新埋了。莽哥听说后大怒，找了个罪名，诛杀朱诩。
衣赐履说：我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刘欣为什么对董贤这么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想起菩提老祖对至尊宝说，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至尊宝说，不需要吗？
菩提老祖说，需要吗？
至尊宝说，不需要吗？
菩提老祖说，需要吗？
至尊宝说，不需要吗？
菩提老祖说，哎，我跟你研究研究嘛，干嘛这么认真呢？需要吗？
从这一天起，轮到莽哥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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