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易学”大家，料事如神，都活成了啥样？
“《长安十二时辰》大结局了。大案椟术首席技术总监徐某终于不负众望成为了幕后大Boss。要说这徐宾挺神的，啥啥都能料得先机。话说，要是生活中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能掐会算，那能活成啥样？说实话，不好说……
且看历史上的一对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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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40年左右，西汉大学者、一代易学大家“焦延寿”，在西汉“陈留郡”下一个叫“小黄”的县城里（今河南兰考附近）悄然离世了。虽说是西汉著名的大学者，但是在当时出了小黄县百里，焦延寿这个名字可能知道的人并不多，以至于他的生卒年月在历史上都没有记录，无从考证。而他本人在易学史上的著作《焦氏易林》，也是后来才慢慢被后人广为流传的。
- 焦延寿 -
焦延寿一生所做过的最大官职，也就是“小黄”这个县城的县令。不过“焦县令”却非常受老百姓们的爱戴。因为他在“易学”上的造诣，任职期间，每每小黄县周边的盗贼还没有行动，焦县令都能洞察先机，防范未然，以至于周围十里八乡的盗匪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县里老百姓则夜不闭户。焦县令其实并不是没有平步青云的机会，当时的“梁敬王”刘定国（汉朝宗室，西汉第九代梁王）就一直很赏识他，后来焦延寿也曾经有机会因为“爱养吏民，化行县中”被举荐，升迁到外地为官，结果小黄县的父老乡亲、乡绅官员都纷纷上书挽留，加之上面领导看看这“焦县令”本人也没有在仕途上努力进步的意愿，于是就顺从了民意，虽然提升了他的官职，却依旧留在了小黄县。最后焦延寿卒于任上，安然而逝。
按理说，焦县令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在一个小县衙里做做官，教教书，一辈子也没怎么走出过县城；在易学领域虽然有些成就，但也谈不上什么大学者、易学大家。而焦氏之所以后来能够名扬天下，很大原因是因为他有一个非常出名的弟子，叫“京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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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京房，那可比他的老师要风光多了。学术上，他是易学“六爻纳甲”法的创始人，著作等身；仕途上，京房曾在汉元帝时期官至魏郡太守（相当于现在的省部级干部），并且能够经常面见汉元帝，建言献策；艺术领域，京房又精通音律，曾经把传统的十二音律改成了十六音律，是个大艺术家。简单讲就是：学问高、工作好、富才情，绝对“主角光环”。
- 京房 -
京房也是焦延寿最得意的学生。焦延寿在易学上有一门绝活，经常能够根据自然天相及异常气候来推断天下大事与吉凶祸福，而京房在这项技能上的发挥，更是达到了新高度。不仅如此，京房还积极地著书立说、四处讲学，年轻的时候就名声大噪了。后来，京房被地方官员以“孝廉”的形式向朝廷举荐，担任“郎”官。赴任后，他多次给皇帝打报告，预测气候的变异以及朝野大事，每每都是相当精准，从而获得了汉元帝的赏识，便招其入京跟随左右，出谋划策。另外，在师从焦延寿的同时，京房又把“五行”、“天干地支”等元素融入到了传统的周易古法中，自创了“六爻纳甲”易学体系。
这里有个知识点需要普及下：焦延寿所留下的易学研究，主要是集中在周易“古法”领域的。所谓古法，就是会围绕《周易》经典的原文，在经文的基础上，来判断吉凶并给予“易理”上的建议。焦氏所留下的《易林》，也多是在古法经文的基础上，加以拓展和延伸。而京房所创的“六爻纳甲”法，则是主要沿用了古法中的“八卦”图形，配以五行、天干地支等参数，用互相的生克来判断吉凶，获取信息。这样做的好处是：由于参数更丰富，所以预测会更细致，同一件事情上所呈现的信息量也会更大；缺憾却是，六爻纳甲法基本不需要用到《周易》的经文。而《周易》一直以来都被认为除了有预测的作用之外，其经文本身也对我们的人生、事业、为人处事有很多的指导价值，也就是所谓的“易术”之外的“易理”。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京房是焦延寿最得意的弟子，但焦氏却一直对自己这个学生的“人生结局”不太看好。他曾经无不忧虑地对身边的人说：在诸多弟子中，京房是最能够继承我衣钵的，但“得我道以亡身者，必京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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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京生是有情怀的；无论是出于个人表现还是对朝廷的责任，京房也是真心想干点事情的。既然得天子眷顾、常伴左右，自己又神神叨叨的能忽悠，京房到任后不久，即向汉元帝提交了一份全新的《考功课吏法》（基层干部KPI考核方案），旨在改革人事，树勤政新风。
不久，京生就收到了一份“升迁令”，时任中书令“石显”推举他离京升任“魏郡太守”，并且在辖区内试点他的“改革方案”。听上去一切都很完美：方案被采纳，官职也提升了。当然，石显没那么“好心”，京房也没有那么“天真”。离京的前夜，京房仰望天际，惘然若失……
- 汉元帝刘奭 -
其实汉元帝刘奭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甚至经常不能上朝理政；而且“柔仁好儒”，大白话就是性格比较柔弱，耳根子软。这时，熟悉业务又善于揣摩汉元帝心意的宦官石显很快就得到了重用，没过多久就被提拔为“中书令”，所有机要文书都必须先经过石显之手。而石显这位同志也是“身残志坚”，权力欲望极强。他在朝野内外广结党羽、排除异己，逼死名臣肖望之、气死周堪、害死张猛、免掉刘向，一人把持朝政。对此，既有建功意愿又正义感爆棚的京房是看不过去的。在他看来，石显宦官专权、祸乱朝纲，就是当今朝野最大的蛀虫，也是他《考功课吏法》改革路上的最大障碍。为此，凭借对自己专业知识的十足把握以及老板对自己的信任，京房与汉元帝之间有了如下的对话：
京房先是饶了个很大的圈子，列举了很多古代君王，用人不当，导致朝政混乱的案例，然后问汉元帝：为何这些君王当时没有察觉这些人是乱臣贼子，反而认为他们是贤臣良相呢？一番讨论，引起了元帝的兴趣。这时京房就脱下帽子叩头说：“陛下即位以来，日月失明，星辰倒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陨，夏霜冬雷，草木春凋秋荣，陨霜不败，水旱螟虫，人民饥饿，盗贼不止，刑人满市，陛下看今天的政治是清明还是混乱呢?”
元帝说：“混乱到极点了。”
京房又问：“现在任用的人是什么人?”
元帝说：“可是今天的灾异和政治比往日还是要好一些。再说，也不是由任用的人造成的。”
- 中书令：宦官石显 -
其实，话问到这里，元帝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京房一连串问话的意思，只是碍于面子，不想承认自己所用非人而已。过了一会儿，元帝故作糊涂地问：“今日作乱的是谁呀?”京房回答到：“明君应当自己知道是谁。”
元帝问：“如果知道是谁，又为什么用他呢?”
京房说：“陛下最信任的，参与运筹帷幄决定国家大事的人，就是这种人了。”
很明显，京房指的就是石显，元帝也知道京房指的是谁，于是对京房说：“我现在已经明白了。”
当然，京房与汉元帝之间的对话，迅速就传到了石显耳中。于是，京房也很快收到了调任“魏郡太守”的升迁令。老谋深算的政客石显心里很清楚，放这样一个能掐会算，时不时还拿出“天灾示警”来吓唬皇上的家伙在元帝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先把京房支出京城，剩下的，就是我石显口袋里的柿子，随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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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之前就有人劝京房，你的官职就这么点，何必去和石显对着干呢？当年连很有名望的萧望之都没法扳倒石显，何况是你呢？我想关于这点，京房应该也是心有忌惮的。只是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正义感，亦或是出于相信自己这套“天灾异变”的理论是能够打动汉元帝的，京房还是选择站了出来，挑战权奸。而且汉元帝与京房的那次对话，是发生在一次君臣的宴饮上，有的时候明知前方高能，但是“话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总之我一直觉得，官场凶险，以京房的性格，读书人自傲又率真，这个地方其实并不适合他……
发现自己被石显“明升暗调”之后，京房开始了他的“上访自救”之路。他多次密书汉元帝，罗列石显罪状，控诉石显祸乱朝纲，同时也恳请元帝能够每月让他回朝述职、殿前议事。离京一个月后，他就等来了朝廷的诏令，不过不是去面圣，而是直接下了大狱，还是和自己的学生兼老丈人张博一起……原来每次被汉元帝召见之后，京房就很喜欢在自己的学生兼老丈人张博面前嘚瑟一番。这个张博也是个投机取巧的家伙，一直很崇拜京房，不仅拜京房为老师还将自己的女儿也嫁给了京房。而张博的外甥是汉元帝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淮阳王刘钦。张博又每次把京房在他面前嘚瑟的事情在刘钦面前再嘚瑟一番，意思是你看，外甥，我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婿，你也很有面子吧！其实也就是想向他的外甥淮阳王讨点赏、要点钱花。更蠢的是，他居然把京房对皇帝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一并交给了刘钦。
正在努力收集京房罪证的石显，当然不会错过这么一个天赐良机，立即报告汉元帝说：“京房与张博通谋，怪力乱神，诽谤朝政，把错误都说成是皇帝的，而且故意误导诸侯王。”这在当时是罪大恶极，元帝听罢大怒！当即命人将京房和张博一起抓起来杀了，京房的妻子也被判处流放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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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京房41岁，没想到当年自己的老师焦延寿对自己的评价竟然一语成谶。肯定有很多人会问，既然京房那么会算，应该做什么成什么才对啊，为何结局却如此凄惨？道理很简单，因为“数术”一定是有局限的。其实京房不是没有给自己算过，譬如离京前，京房很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回不来了”。而我相信当年京房“进京”前也一定算过，他也知道自己此时进京，是能够得到汉元帝赏识，得到提拔的。只不过，但凡对“易学”有所了解的朋友就会知道，无论用哪种方法，任何一个问题，任何一个卦或一个局，所呈现的信息量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你问一个事情，它把你未来几十年，无论相关、不相关的，什么会发生的事情都呈现出来。而你也不可能随时随地揣几枚铜钱，但凡遇到什么事情都算一下……
就好比你正在殿前应对，皇帝问你问题，你不可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不好意思圣上您稍等，待微臣起两卦看看……”
那这也太不靠谱了。其实我们人生中绝大多数的应对、交流、判断、选择、为人处事，还是要参照过往的经验以及个人的性格来决定的。而我一直也觉得很可惜，如果京房真的读懂了《周易》，并且真心认同《周易》中传达的道理，他应该知道：嘚瑟之心是很危险的；像老丈人张博这样的朋友，是很不靠谱的；当主弱臣强，朝堂昏聩的时候，是应当选择隐忍退让，而不是一意孤行的；甚至从一开始，京生就应该像他的老师那样，选择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如果说人生是一局棋，“精于计算”的局限就在于，你很可能有办法在棋盘上各个角落都处处占先，但最终通盘一看，在全局上你早已经输了。
倘若拿焦延寿和他的学生京房相比，纵然他俩都是易学大家，但我个人觉得，焦延寿胜，胜在了“易道”；而京房败，败在了他最精通的“易术”。且焦延寿当年之所以能够对京房有那样的评价，肯定不是“算”出来的，只是依据一些非常朴素的道理：京生有才，但是性格出挑、自视甚高，又过刚易折。官场，不太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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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时期两位易学大家的故事就聊到这边。如果说到这里，你还没有明白“易术”与“易道”的区别，最后再看一则《列子》中的故事，其中什么是“术”，什么是“道”，诸君自品：春秋时期，晋国苦于盗匪众多、贼人四起。有一个叫郄雍的人，精于“相面”，能够看出强盗的面相。晋侯听说后就派他协助官府稽查盗匪，千百人中不会遗漏一个。晋侯大为高兴，告诉赵文子说：“我得到一个人，全国的强盗都没有了，何必用那么多人呢？”文子说：“您依靠观察相面抓捕强盗，强盗不但不能被清除殆尽，而且郄雍一定会不得好死。”果然不久，强盗们私下商议说：“我们之所以穷困，就是因为这个郄雍。”于是共同抓获并残杀了他。晋侯听说后大骇，立刻又召见了文子。文子告诉晋侯：“俗话说：深察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您要想没有强盗，最好的办法是选拔贤能的人并重用他们，使上面的政教清明，下面的好风气流行，老百姓有羞耻之心，那还有谁去做强盗呢？”于是任用贤臣主持政事，而所有的强盗都跑到秦国去了。
总之，易学是非常博大的。一方面不得不承认，易学的占测很多时候确实很准，很实用，并非什么“封建迷信”。但同时，今人学易重“易术”而轻“易理”，总让人感到非常惋惜，也是非常危险的。摘录《北川演易·解卦流程歌》中末尾的两段话与君共勉：占筮本为修身法，纵有灵验也无奇，莫执小术忘大道，学易诸君最当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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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占入易，小事有个数；由易入道，大事不糊涂。回归三千年前的“易道”。
主撰稿人：北川先生
华南理工大学客座教授
文化部特聘传统文化讲师
青岛恒星国学院特聘教授
欧洲东方商学院学术总监
广州菊坡国学书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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