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为秦国的强大立下汗马功劳的商鞅为什么身遭惨死?

【原文】:

后五月而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商君。商君亡至关下,欲舍客舍。客人不知其是商君也,曰:“商君之法,舍人无验者坐之。”商君喟然叹曰:“嗟乎,为法之敝一至此哉!”去之魏。魏人怨其欺公子昂而破魏师,弗受。商君欲之他国。魏人曰:“商君,秦之贼。秦彊而贼入魏,弗归,不可。”遂内秦。商君既复入秦,走商邑,与其徒属发邑兵北出击郑。秦发兵攻商君,杀之於郑黾池。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鞅反者!”遂灭商君之家。

太史公曰: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迹其欲干孝公以帝王术,挟持浮说,非其质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刑公子虔,欺魏将昂,不师赵良之言,亦足发明商君之少恩矣。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类。卒受恶名於秦,有以也夫!


【译文】:

五个月之后,秦孝公去世,太子即位。公子虔一班人告发商君要造反,派人去逮捕商君。商君逃跑到边境关口,想住旅店。旅店的主人不知道他就是商君,说:“商君有令,住店的人没有证件店主要连带判罪。”商君长长地叹息说:“唉呀!制定新法的遗害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离开秦国潜逃到魏。魏国人怨恨他欺骗公子昂而打败魏军,拒绝收留他。商君打算到别的国家。魏国人说:“商君,是秦国的逃犯,秦国强大逃犯跑到魏国来,不送还,不行。”于是把商君送回秦国。商君再回到秦国后,就潜逃到他的封地商邑,和他的部属发动邑中的士兵,向北攻击郑国谋求生路,秦国出兵攻打商君,把他杀死在郑国黾池。秦惠王把商君五马分尸示众,说:“不要像商鞅那样谋反!”于是就诛灭了商君全家。

太史公说:商君,他的天性就是个残忍少恩的人,考察他当初用帝王之道游说孝公,凭借着虚饰浮说,不是他自身的资质。再说凭靠着国君宠臣太监的推荐,等到被任用,就刑罚公子虔,欺骗魏将公子昂,不听赵良的规劝,足以证明商君残忍少恩了。我曾经读过商君开塞耕战的书籍,其内容和他本身的作为相类似。但最终还是在秦国落得个谋反的恶名,这是有缘故的呀!

【点评】:

我们回顾商鞅的历史,可以发现他最受人争议的有三件。其中第一件就是“什伍连坐法”,让人人自危。这个“什伍连坐法”,就是商鞅在秦国建立的一个户籍制度。这个户籍制度把老百姓五家编为一伍,十家编为一什。这个组织里面的人一个犯罪,其余所有的人都要跟着一起受罚,所以就逼迫着老百姓互相监督。商鞅的这种户籍制度,实际上把告密给彻底的法律化、制度化。秦国老百姓可以说处处都是耳目,只要有一个人犯了什么事情,那么必然的就会有人监督,就有人举报。不监督、不举报的话,一旦发生问题,那其余的人也得跟着遭殃的。这种制度的建立可以说让整个社会陷入了一种人人自危的境地。我们可以设想,谁愿意活在这样一个人人自危的社会里。那我们也可以想象到秦国老百姓,在内心对商鞅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看的。

那么第二件事情,商鞅备受争议的就是“钳制舆论,让人人道路以目”。秦法推行十年来,变法的效果非常的好,秦国的社会环境有了巨大的变化,“道不拾遗、山无盗贼,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变法大见成效。可是这个时候原来那些对秦法不满的一些人转变看法了,他们这次来到国都,不是说秦法的坏处,而是来说秦法的好的。商鞅该怎么办的呢?商鞅说“此皆乱化之民也”,这些都是扰乱法治的人,于是“尽迁之于边城”。把这些说好的人一律的发配到边疆,以示惩戒。民众又会有什么反应呢?“其后民莫敢议令”,以后百姓中再也没有人敢去议论法令了。现在是有人说新法的坏受惩罚,说秦法的好也要受到惩罚。商鞅变法就是将国家打造成一架战争机器,每一个国民都只是机器上的一个零部件,只有执行命令的份。这就是商鞅冷酷无情地法家式的治国之道。

那么备受争议的第三件事情是商鞅自己立功不义,让很多人不耻。如果说商鞅的治国之道还冷酷无情,这还属于治国理念的话。那么商鞅为了自己建立功勋,他通过欺骗老朋友这样的办法为自己建立功勋,这就让很多人不耻了。在公元前341年,魏国先后经历了桂陵之战和马陵之战后,魏国损兵折将,正是元气大伤的时候。就在这个时候商鞅给秦孝公建议说“秦之与魏,譬如人之有腹心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意思了就是秦国和魏国的关系,就如同人得了心腹疾病,不是魏国兼并了秦国,就是秦国兼并了魏国。所以建议秦孝公由自己率领一支军队去对战魏国,秦孝公认为很对,于是派遣商鞅率军攻打魏国。而魏国迎战的领兵将领是商鞅在魏国的老朋友公子卬,于是商鞅派人给公子卬送信,说:“咱俩过去这么好的关系,现在两军对垒,我有点于心不忍,是否可以和公子当面相见,缔结盟约,痛痛快快的喝几杯后各自撤兵,使秦国和魏国都相安无事。”魏公子卬就认为商鞅说得对。两人就订了盟约,然后设宴饮酒。但是了,商鞅却早埋伏好了武士,突然袭击并俘虏了公子卬。商鞅抓住公子卬后,乘机率军突袭了魏国的军队,魏军大败。结果魏惠王被迫割地,把河西地区割让给了秦国。这个时候魏惠王才后悔,想起当年公叔座说的话了。我们不知道魏惠王这时候后悔是为当年没重用商鞅还是没有采纳公叔座的建议杀了商鞅,但是以魏惠王这个人的心性,恐怕他想的更多的是后者。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商鞅就建功了,于是秦孝公把商、於十五个邑封给了商鞅,封号商君,商鞅至此才是真正的称为商鞅了。商鞅这次战争的胜利对于秦国来讲是对的,但是商鞅这次是通过欺骗老朋友的方式取得的胜利,在很多人看来这是有点胜之不武的。所以商鞅这仗打下来他赢得了一时的功利却丢失了一世的名声。我们经常讲的“做善一时,做人一世”,商鞅这件事突破了做人的原则和底线,那这件事就被人非常的诟病了。所以商鞅诈擒公子卬这件事情在《吕氏春秋》里就把他写入了《无义篇》,在里面就特别强调“故士自行不可不审也”。商鞅一方面徙木立信,另一方面自己却不讲信誉,司马光在评价徙木立信这件事情上的“臣光曰”中就说:“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善为家者不欺其亲。”这才是司马光他要表达的治国之道,就是说不管对谁都要讲信誉,所以我们在前面说过商鞅徙木立信其实他不是在立信,而是在立威。司马光认为一个人通过不讲信誉得到的利益不足以补偿由此造成的伤害,司马光讲如果一个人做事如果所得不足以弥补所失,那还不够悲哀吗?所以商鞅做的这件事是一直让后人诟病的。

商鞅变法废除了宗亲贵族的世袭特权,结果享受惯了既得利益的这些宗亲贵族对新法反应非常的激烈。新法刚刚颁布了一年,数以千计的利益受损者,这其中有贵族,也有一些商人百姓,结果他们都跑到国都诉说新法的弊端。秦国在过去秦人的法律意识是非常的淡薄的,根本不把法令当回事尽管商鞅制定了严苛的法令,甚至到随意弃灰于道都要受刑。但是自古以来越是没有法律意识的人越是有一种法不责众的心理,所以这些人就前赴后继的结队去国都告状。这个时候他们的告状就是在公然的违背新法,对于商鞅来说这是一种考验。在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一个人呢就是秦孝公,他对于这个事情是一清二楚的,但是他却把这些事情全都交给了商鞅,你看着办!自己不为所动。而商鞅呢?商鞅对于这些人是毫不留情,一律由法律予以严惩,据说他曾经在一天之内就判处了七百人的死刑。所以说商鞅在维护新法上是毫不留情的,依法严惩。但是要是不是一般人触犯了新法了,商鞅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太子犯法,太子犯法了,商鞅该怎么办呢?据史记记载:秦孝公6年,商鞅开始主持变法到了第二年太子就犯法了。据有关史料记载,这个时候太子才两岁,一个两岁的幼童如何犯罪?所以说太子的这个犯罪是受人唆使的。问题是不管是受人唆使的还是太子亲自犯罪,反正这个问题对于商鞅而言都是一个考验。商鞅怎么做的呢?“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行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法律不能被遵行,关键在哪呢?在于上面的人带头犯罪,但是太子是国君的即位者,那怎么办?商鞅非常清楚,太子是在宗亲的唆使之下犯的罪,他的老师也难辞其咎,所以商鞅分别把他的老师公子虔和公孙贾分别施以钺刑和黥刑。钺刑就是砍掉双脚,而黥刑就是在脸上刺字涂墨。在后面公子虔还犯了事,商鞅就根据他犯的事继续予以严惩,这一次用得是劓刑,劓刑就是把鼻子给割掉。公子虔是谁?公子虔就是现任国君秦孝公同父异母的兄长,而公孙贾也是属于贵族子弟。但是商鞅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商鞅把他们两个给处理了。处理完他们二人后秦国老百姓都按照新法去执行了,谁也不敢再去触犯新法。商鞅辅佐秦孝公十年,公室贵族中很多人都怨恨他,这个时候一个叫赵良的人去求见商鞅,商鞅一见他就问他:“我和百里奚五羖大夫谁更贤明?”从这可以看出商鞅其实是很在乎别人对于自己在历史上的评价的,他不顾及当时一些反对者对他的咬牙切齿,而顾忌自己死后的名声。人,谁都会在乎自己的名声,“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不过小人物在乎周围人的评价,大人物在乎历史的评价。赵良怎么回答呢?赵良说:“我想和你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但是我请求你允许我说实话后不要给我招来杀身之祸。”商鞅想听听赵良到底要说些什么,所以答应了他。结果赵良就对商鞅讲,五羖大夫百里奚,当年出身低微,在担任秦国相国以后如何的治理国家,如何的平易近人,秦国老百姓如何的怀念他。在讲完百里奚的事情之后,赵良就反过来说商鞅,他主要说了三层意思,第一商鞅这个人登上政坛是以结交国君身边宠幸的宦官,这样一个途径登上政坛的。第二说商鞅执掌政权随意的凌辱贵族大家,残害百姓,他们的怨气有多大可想而知。第三说商鞅每次出行的时候浩浩荡荡,跟着大批的车辆和武士,缺少一样您都不出行,这不明摆着不是以德服人嘛!赵良说基于以上三点,您现在的处境是危若朝露啊,但是您现在还在贪恋权势,独断专行,不断激起老百姓的怨恨。一旦秦王有个三长两短,秦国用来逮捕你的罪名还少吗?

按照《史记》的记载,秦孝公去世以后秦惠文王即位,公子虔等一批贵族举报商鞅谋反,秦惠文王就下令逮捕商鞅,把商鞅车裂而死,并诛杀了商鞅全家。问题是历史的秦惠文王并不是一个庸主,他在位期间任用贤能,连横抗纵,使秦国一度强盛,为之后的秦统一六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样一个杰出的君主为什么要杀死为秦国的崛起居功至伟的商鞅呢?很难想象秦惠文王仅仅因为公子虔他们的举报就杀死商鞅。根据《战国策》的记载,当时给秦惠文王打小报告的人说了这么一段话:“今秦妇人婴儿皆言商君之法,莫言大王之法,是商君反为主,大王更为臣也。”这段话就直接戳在了刚刚即位尚不自信的新君的软肋上。而且这个告密的人还说商君本来就是大王您的仇人,有仇不报非君子,君主您看着办吧!在这种情况下,秦惠文王杀商鞅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在专制集权的政治环境下,国君的周围不容许有别人能和他相提并论,所以功高震主的商鞅必须死。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难道商鞅就真的执迷不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尤其是听到赵良的提醒后。其实商鞅不是不明白在听到赵良的提醒以后明白的太晚了,准备的过程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商鞅的死可以堪称是惊心动魄。这中间还充满了黑色的幽默和悲剧的色彩。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根据《战国策》的记载,秦孝公临死的时候是决定把王位传给商鞅,但是商鞅坚持不受。秦孝公在位21年,我们翻看史书,基本只看到商鞅在前台做这个做那个,很少看到秦孝公的身影。秦孝公一上任就颁布求贤令,从这可以看出秦孝公也是一个渴望有作为的君主。他在21岁即位之后的20年时间里一直隐身于商鞅的后面,做国君做到这个份上相当不容易了。从秦孝公的既往历史分析,在他临死的时候将王位传给商鞅,完全是有可能的,但是商鞅没有接受秦孝公的禅让。而后秦惠文王即位,商鞅就开始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了,他做打算第一步是先将老娘送回故里魏国,结果到了以后魏国守将闭门不纳,商鞅只好返回秦国。这个时候商鞅不在正好给了打小报告的人机会,秦惠文王批准逮捕商鞅。商鞅听说秦惠文王要逮捕自己,于是跑回自己的封地—商於。在那里纠结人马,准备攻打郑国谋求生路,结果秦惠文王派兵去捉拿商鞅,在郑国的黾池击溃商鞅的军队并杀死了商鞅。这下有了商鞅真正造反的证据,按照当时秦国的法律,造反是要处以车裂的。最后商鞅死了以后尸首又被带回秦国处以车裂,全家老小都被处死!商鞅在听说秦惠文王要抓自己的时候,是打算跑的。在临近守关的地方,晚上由于没拿身份证明文书,在秦国当时的法律规定,没有公关文书是不允许居住旅店的,所以没有旅店愿意留宿商鞅。这个事情可以充分看出来当时秦国的变法已经深入人心,人人都去遵守,无一例外。也可以看出来商鞅的变法是成功的!商鞅最后虽然死了,但是秦国却一直遵循商鞅的法令。

对于商鞅的死,在当时的秦国,老百姓并不可怜他,在后世对商鞅的评价也毁誉交加,两极分化。商鞅成就了秦国的强大,但是自己却身遭惨死这不得不值得后人深入的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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